畜生与人的关系较密切，各种传奇的故事也多。人间道与畜生道最具体、能看到，其它四道则不过是精神界的产物罢了。

畜生，梵名 Tirzane，巴利文 Tiruechana，西藏文 d-ud-hgro。中译底栗车、畜生、傍生、旁生、畜生道、傍生趣。英译 The animal Path。佛教的畜生道指鸟兽鱼虫等一切动物而言。梵纲经下：若佛子常起大悲心，若见牛马猪羊一切畜生……。

畜生又称「傍生」，傍生是新译。佛教以为畜生行走时，不能像人一般直行，而是横行，故称傍生，又以为畜生生性闇纯无智，故称傍生。大毘婆沙论卷第一百七十二：「问何故彼趣名傍生，答其形状故行亦傍，以行傍故形亦傍，是故名傍生。……有说，彼趣闇纯故名傍生，闇纯者即是无智，一切趣中无有无智如彼趣者」。杂阿毘昙心论第八亦称因身横行故称畜生。立世论：「由因谄曲业故，于中受生，复说此道众生，多覆身行，故名底栗车」。

佛教以为，畜生为人所食，为人驱使，畜积此生，故名畜生。大乘义章第八：「言畜生者。如杂心释，以傍行故名为畜生。……言畜生者，从主畜养以为名也，一切世人，或为噉食，或为驱使，畜积此生，行从是义，故名畜生」。婆沙论：「生，谓众生，畜，谓畜养，谓彼横生，禀性愚痴，不能自立，为他畜养，故名畜生」。

谁生畜生道？

佛教迷信人在生前凡行十恶的，死后则生地狱、饿鬼、畜生三道。圣严和尚说：「恶报就是生在贫贱苦难之境，乃至生在异类傍生道中，做牛做马，做狗做猪，乃至做昆虫蚂蚁」（佛教的因果律）。

佛教极端岐视穷人，不单不对他们同情施予援手，反而咒诅他们，说他们的目前「贫贱苦难之境」，全系个人前世恶业而成、今世恶报所致。这种武断的说法真是可恶极了！

《释氏要览》又列出五因要堕畜生道：「辩意经云，有五事作畜生，一犯戒私窃，二负债不还，三杀生，四不喜听受经法，五常以因缘艰难斋会」。此观十：「无惭无愧，即畜生界」。法华文句四：「普曜日，抵突堕畜生。」

畜生有多少种类？

佛教把天地间所有能飞能爬能游的东西都算作畜生，所以畜生道的含义是广的，并非单指一般所称的牛羊猪马……等动物，佛经对此有所说明。六道伽陀经傍生品：「牛驴猿猴等，鸩鸽鹅鸭（见鹅群照片）身，行恚与贪淫，获报斯如是。豺狼猛虎豹，蝮蝎及毒蛇，瞋忿我慢深，获报斯如是。乌鹊鵰鹫等，蜈蚣路多虫，罴熊猫牛马，龙鱼孽路荼，如是傍生等，增益恶三业。坠堕焰魔界，获报斯如是。」佛教以为畜生种类共有「三十四亿」数目之多，正法念处经第十八：「观诸畜生种类差别，三十四亿，随心自在，生于五道，于五道中，畜生种类，其数最多，种种相貌，种种色类……所谓飞禽，及诸兽类……蚢蛇鼬等，共相残害，形相不同，行食各异」。天地间人以外的「动物」，居然多至「三十四亿」种类，祇有佛教一面倒的可怜佛教徒才会相信！

畜生住于何处？

佛教以为畜生不单住于我们现今能见的世界，也遍满于其它各道，在天道中有畜生，在地狱中也有畜生。大毗婆沙论卷百七十二对此有详尽描述：「有说，流遍诸处故名傍生，谓此遍于五趣皆有，錼落迦（即地狱，龚）有无足者，如娘矩咤虫等，有二足者，如铁嘴鸟等。……于鬼趣中，有无足者，如毒蛇等，有二足者，如乌鸱等。……故四大王众天及三十三天中，有二足者，如妙色鸟等，有四足者，如象马等。……问傍生本住何处，答本所住处在大海中，后时流转遍在诸趣」。根据诸畜生的不同住处，大智度论第三十将畜生分为空行，陆行，水行三种，又根据昼夜，分为昼行，夜行，昼夜行三种。

畜生从何而生？

佛教撷取了印度古有的思想也将畜生分成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四种。俱舍论八：「于中有四生，有情谓卵等，人傍生具四，地狱及诸天，中有唯化生，鬼通胎化二。论曰，谓有情类卵生胎生湿生化生是名为四。……云何卵生，谓有情类生从卵壳是名卵生，如鹅孔雀鹦鹉鹰等。……胎生，如象马牛猪羊驴等。……湿生，如虫飞蛾蚊蚰蜒等。……化生生无所托，是名化生，如那落迦天中有等。……一切生中何生最胜，应言最胜唯是化生」。「契经中说，生有四种，谓卵生，胎生，湿生，化生……傍生人趣皆是四生」（大毘婆沙论）。佛教无法答复所有的鬼神如何而生，而统称他们是「化生」，搪塞了事！

傍生（畜生）出自四生，因此牠们的寿命也长短不一，有的祇活了一日一夜，有的如龙王等能活卫个中劫。俱舍论第十一：「傍生寿量多无定限，若寿极长，亦一中劫，谓难陀等诸大龙王」，另见立世阿毘昙论第七。

印度人的畜生观

自古起，畜生与人即发生密切关系，尤其是家畜，如牛羊猪马等。人们或饮其奶，或食其肉，并令其为人类服役。至于鸡犬猫等则为人报晓司户捕鼠，竭尽忠诚之能事。在印度，情形亦同，自古起，牛与人类生活不可分。雅利安人在农耕中，以牛为主要劳力，视为第二伴侣。当时的「战争」（Garisti）一语，便是「需要牛」之意，由此可知牛的地位何等重要了。

印度三大神之一的湿婆神（Siva），在地上的象征便是一头牝牛。牠是印度的守护神，与恒河同样，被称为印度之母。印度人的视牛为神，原因在此。动物在印度人的眼中，地位并不逊于人类，有的且与神相等，成了神的地上化身。例如三八神之一的毘瑟笯神（Vishnu），为了拯救世界而生，曾有九种变化，其中四种竟都是动物：一为鱼（Mataga），二为龟（Kurma），三为豚（Varah），四为人狮子（Narasinha）。

印度的 Ajanta 壁画中，有一幅半人半兽图，头是蛇头，下身则为动物形态，是一种人与兽的结合体，名叫 Naga，或译蛇、龙，均可。鱼在印度象征「幸运」，亦是毘瑟笯神的第一化身。除此外，猴子，蛇，象，鳄鱼，马，羚羊、虎、狮子，山羊，野猪、老鼠、孔雀、鹰、鸽子、麻雀等动物在印度都是神明，受人膜拜。

当印度奥义书时代（公元前七○○–五○○年间），婆罗门教已相信有三道轮回了：(1)天道（Devayana），人死后去天堂永远享福，与神同在。(2)祖道（pitryana），以人类为中心的现世界，人死后或在此再变成人，或变成蚊虫、苍蝇、蚂蚁、鱼、鸟、狮子、猪、蛇、虎等动物。(3)第三道（Tritiya），是地狱，恶人在此受苦。轮回说以后再发展，亦能变成米麦、草木、胡麻、菽豆等植物了。当时有四生说：一是胎生，人、兽等。二是卵生，鸟类。三是湿生，蚊、蝇等。四是芽生，草木等从种子生。这个第四的「芽生」，也有改成为「化生」而称鬼神等的出身来源。

佛教徒的畜生观

佛教产自印度，释迦本人及其弟子受印度思想、怪谭、神话等的影响极深。因此在本生经（闇陀伽经 Jataka）及其它佛经中载有许多释迦前生为「菩萨」修行时，曾做过各种动物的神话故事，如变成鹿、熊、野鸡、弥猴王……等等。大般涅盘经卷第十五：「何等名为阇陀伽经，如佛世尊本为菩萨修诸苦行，所谓比丘当知，我于过去作疗作熊作?作兔，作屎散王转轮圣王，龙金翅鸟诸如是等，行菩萨道时所可受身，是名阇陀伽」。另见菩萨本缘经，生经等。

这种由动物变人的思想也可说是印度人的动物崇拜。中国宋代的岳飞由天上的「金鹏大翅鸟」投胎成了岳飞的神话，也是受了佛教由「动物变人」的信仰影响。

不单释迦生前的神话曾为各种畜生，连八宗之祖的印度人龙树（Nagarjuna），也被描写成由「龙」得道。佛教对人变畜生及畜生变人等的怪谈，似乎感到十分兴趣。龙树菩萨传：「是时有一小乘法师，常怀忿疾，龙树将去此世，而问之曰，汝乐我久住此世否，答言，实所不愿也。退入闲室经日不出，弟子破户看之，遂蝉蜕而去。去此世已来至今始过百岁，南天竺国为其立庙敬奉如佛。其母树下生之实，龙树是一位历史上的人物，后世佛教徒却把他与「龙」混为一谈，而变成了由龙变人了。龙树的梵名 Nagajuna，Naga 意为龙，蛇，龙象，英俊。作形容词时为蛇的，龙的，象的。这个首名 Naga，大概是龙树的族名或家族名，与龙无关。在中国岂不也有姓「龙」的？

既然连湿婆神，毘瑟笯神，释迦牟尼，龙树等都曾变过畜生，因此，在佛教徒的心目中，所谓畜生变人、人变畜生等的迷信说法，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我们对此特别从印度说起，无非想找出佛教与印度教在人与畜生一事上的思想连结点何在。如明白了，我们对佛教徒津津乐道的所谓畜生变人，人变畜生等的信仰，便不会感到甚么惊奇了。以下便是几则人兽之间的佛教「聊斋志异」故事，是印度怪谭的中国版。

(1)人变狐。已故虚云和尚曾讲唐代百丈禅师（七二○–八一四年）度野狐因果。「百丈老人有一天上堂，下座后，各人都已散去，独有一位没有跑，百丈问他做甚么，他说：『我不是人，实是野狐精，前生本是这里的堂头，因有个学人问我：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我说：不落因果。便因此堕落，做了五百年野狐精，设法脱身，请和尚开示。』百丈说：『你来问我。』，那老人便道：『请问和尚，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百丈答道：『不昧因果。』那老人言下大悟，即礼谢道：『今承和尚代语，令我超脱狐身，我在后山岩下，祈和尚以亡僧礼送。』第二天百丈在后山石岩以杖拨出一头死狐，便用亡僧礼将他化葬」（虚云和尚法汇卷四，三十五页）。

虚云本人亦有一些与畜生有关故事，但较百丈落后甚多，祇是说虚云生前，常有鸡、鹅、白狐向他听道，并得度云云（见虚云和尚自述年谱卷上下）。虚云是在一九五九年在中国大陆纔去世人物（我在香港曾见过他），如他也学像百丈夸称曾有鸡、鹅、狐变「人」而在他面前听道，恐怕当今的佛教徒会嗤之以鼻，绝不会同意的。

(2)人变狗。「山西张王有女，名佛儿，好诵观音经，年及?，暴死，半日而苏，言被二冥役挟过叉岭，见黑被先里二人，纳陈家，次里佛儿以花被，曰，汝负渠钱一千五百，今应还渠也。有绿衣者前曰，此女念观音经，故舍之，因失足堕地，瞿然而醒，白于父，明日，父访叉岭，果有陈家，夜产三犬，二黑一斑，斑者毙，归而取钱，如数还陈，陈不受，以钱为张作功德焉」（观音灵感录）。同书另有一长故事，大意谓有某人曾从友人得大恩，且在观音前发誓欲报友恩，但以后竟食言。结果，此人之妻及两子均在该友人家投胎成狗云云。

杀生受报，「宋张奉直，江西浮梁人，有一仆人好宰牛，屡梦入牛郡中卧，张曰，汝造业已重，将堕畜生道，非痛自忏悔不可……。欲诵经，一句不能记，字亦不复识矣，恶病旬余而死」。「唐麟德中，京师永兴坊许俨，取鱼为业，后患疾，冥然若死，身赤如火，痛跋炭炙，但见火车来烧身，冥官责其取鱼业重……」（观音灵感录）。

(4)畜生成神灵。「清康熙十一年壬子春泛，诸军伍泊舟洛伽（普陀山），入大士殿，清净如平时，出门，毒蛇如猬，张口喷气，诸军惧而奔避，又有狞犬，成群出噬，进退无门，死伤无数，人以为护法神灵，惊无道军人之报」（观音灵感录）。

上述(2)与(4)有南辕北辙的解释。(2)中的「人变狗」都说是前生某种恶业所致。但(4)中的「狞犬」却被尊为佛教的「护法神灵」。两种的极端相反信仰，叫人不知应该何去何从？由此亦可证明佛教的轮回是在胡说八道、唬人而已！

吃素与放生

中国佛教徒较泰国及日本佛教徒更同情畜生（泰日和尚及信徒均晕食，吃动物肉）。因此，在中国民间盛行吃素与放生习惯。这是为了避免杀生及为自己积下功德之故。吃素相传起自梁武帝，盛行于隋唐时期。隋文帝曾于开偈三年（五八三年）下旨规定正月、五月、九月三个月的每月八日至十五日，禁止屠钓。以后历经则天武后，中宗，玄宗，懿宗，哀帝等都曾发过同样的禁屠钓令。这三个月中，据说新官都不上任，以免宴会而杀生。在中国民间以后遂流行吃素，有六斋、十斋或三斋月等规定。六斋月是每月初八、十四、十五、廿三及月底最末两日吃素。十斋是每月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廿三、廿四、廿八，及月底最末两日吃素。三斋是正月、五月、九月三个月中，完全吃素。

放生并非源于印度，大概起自唐代。当时在禁屠钓之日，政府曾举行大赦和特赦，以后这种风气也普及于禽兽之类。在肃宗时，据说全国有八十一个放生池，放生的风气大都流行于江湖较多的江南一带。

畜生与人一体

中国佛教由于过分调吃素与放生，加上各种迷信传说，结果，变成牛羊猪狗等畜生不单是前生父母，也就是自己的故身。梵网经卷下称：「故六道众生，皆是我父母，而杀而食者，即杀我父母，亦杀我故身」。「试想无量劫，此身在轮回，……一体更变易，祖父成孙孩，孙孩复祖父，颠倒往相来，今日所食肉，安知非父母？昔者罔极恩，今乃饱我口，今日所食肉，安知非弟兄？……。安知所食肉，宁不即尔汝？……」（普劝戒杀救助偈。唐大圆）。

本篇结语

(1)印度的人与畜生、神与畜生等观念，予佛教极大影响。中国人原来人兽明，毫不含混。但自印度畜生观戴上佛教面具传入后，中国佛教徒也都变得人畜不分、二者一体了。(2)佛教以为人行恶业，要堕畜生道。但世界人口每年大量增加，人们犯罪也更凶猛无比。如佛教道理对，那么，世界人口应越来越少，各种动物应越来越多纔是。(3)为何在亚热带地域的蚊蝇虫蚁等特多？为何在夏天这些东西又特快繁殖？畜生道的轮回工作，难道在冬天休息？或不在寒带地区工作？佛教对此无法解释。(4)众生变畜生时，如何变法？那些资格变豺狼虎豹，那些资格变蚊蝇蚯？佛教没有详答。(5)人投胎为「狗」为「猫」的故事特多，人投胎为猛虎、大象、鳄鱼等事未曾听过。编故事者多在最易见的狗猫身上找题目，值得注意。(6)泰国和尚承袭印度佛教遗风，都系肉食，不禁荤，日本和尚也是甚么都吃，且都结婚、儿女成群。这些泰日和尚都不吃素，岂非都犯了杀戒？中国佛教徒在推行吃素与放生运动前，应先去拯救泰日两国和尚纔对。(7)佛教说：畜生都由恶业所生，但又信毒蛇，狞犬都是佛教护法神灵。畜生到底「下贱」扬或「可敬」，佛教法不一，显出矛盾。(8)如野狐及狗等真是由人所变，且能领悟佛道，那么，佛教徒应该同时也向畜生传道，救救牠们。但未见中国僧伽如此实行，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