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移民与阴谋夺产


  从前,从底特律到芝加哥的旅程并不像今天那么轻松和愉快。一八五一年六月十五日,当我第一次到芝加哥去,我发现这条路好不容走,那里的码头是破破烂烂的,所有通到教会去的街道,几乎都是行不通的。芝加哥给我的第一个印象,与后来一八八四年我第二次到那里去所得的印象,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好不容易,我终于来到那座恐怖的所谓“主教宫殿”。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那座破烂不堪的房子,怎能称得上为“主教的宫殿”?地板全部都已浮在水面之上!我与这位主教一同吃饭之时,要费尽心思才能避免水浸湿我的脚。虽然如此,这里的属灵气氛,还比下一任主教奥列根(O. REGAN)后来用白色大理石所改建造的豪华宫殿住宅好得多。


  芝加哥教区败坏的历史

  芝加哥这个教区,有大概二百多个法裔加拿大新移民家庭,由赖保神父(M.A. LEBEL)负责牧养。原来赖保神父是我的同乡,我和他都是在金摩拉斯加(KAMOURASKA)出生的。不过,根据主教的描述,这个神父的品德为人却是非常卑鄙,远远超过我所能想象的。他除了经常醉酒和行为不检之外,心肠还非常毒辣。

  主教又向我透露,前一任主教就是被他的副主教毒死的。后来这位凶手副主教,在乐达土(LOTETTO)女修院听告解时,爱上了一个修女,勾引她行淫,以至她怀了孕,结果这个修女就在难产中死了。

  后来主教认为事态严重,知道丑闻势必广泛地传开,于是就亲自到来调查这件案,将凶手副主教惩罚。可是那个凶手副主教干脆连调查他的主教也毒杀了。他所下的毒药是属于很难被人发觉的一种,结果这位主教死了,真的没有任何人发觉。

  我听到这里,差不多立即就想回到加拿大去,取消这里全部的工作计划。但细心想一想,假若天主真的要我去伊利诺伊州牧养那里的教会,这些凶手的罪行更应该是天主呼召我到那里去的理由!我怎可以抗拒?于是我在那里讲了六堂戒酒信息。日间,我则聆听主教的移民计划,我了解到他的目的就是借着大量的天主教移民,组成政治的力量,将来可以统治这州,甚至整个美国。我听了,也认为这计划实在是天主拣选我去完成的任务,我决定协助教皇达成这个建国的大业。


  移民大计

  别了芝加哥,花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才能横过那个广大的芝加哥草原,来到波邦尼(BOURBONNAIS)镇。跟着的三个星期,我一面传道,一面探索肯加基(KANKAKEE)河的郊野,直到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北部。当我来到这里,亲眼看到那个广阔的大平原,既美丽又丰富,我真感叹主教的移民大计实在伟大。于是,我毅然决定放弃我在加拿大的工作,答应竭力去诱导新移民过来这里,共同建立天主教的王国。

  到了七月第二周,我回到芝加哥,原来那里的主教已经安排好等待我回来。我和他在较早之时已经达成协议,非到最后一分钟,我们不会将我要离开加拿大,带动新移民到美国来的计划公开。因为我可以预测,等到加拿大的主教们发现教友大量减少之时,一定会向我提出强烈反对。于是,我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各大报张上,为诱导加拿大天主教徒移民来美国伊利诺伊州作大肆宣传。我这篇文章是以书信的形式来写的,我不但登在加拿大各大报张上,还寄到欧州法国和比利时去,登在那边的报张上。该文章的内容大致如下:

  一八五一年八月十三日,加拿大东,蒙特克电:

  “我,加拿大的祈理魁神父,偶然有机会横渡美国伊利诺伊州的大平原,发现这地极其丰富和美丽,我就大大赞叹天主创造的奇妙,远远超过我的笔墨所能形容。这里到处长满了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其壮丽和雄伟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可是,当我沉醉在这样美丽的景色的时候,我内心却涌出无限的伤感。”

  “我想到加拿大还有许多同胞,天天在那不毛之地劳碌辛苦,我对自己说:‘啊!假若他们能来到这里生活,他们的艰苦就会变为快乐,那是多么好的事啊!’也许会有人认为我的想法是自私的,以为我在出卖自己的国家,竟然劝自己国家的人民移到美国去。噢!不!不!我的原意绝不是这样。我不怕将我的原意说出来,请大家想一想,加拿大本身岂不是每年都有大量法国人移出境吗?我为了这个事实,我的心早就感到十分难过。加拿大政府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加拿大政府一直利用这些人去建筑魁北克和蒙特克的公路,更甚的是那些大地主,经常压制他们。当这些人受不住压制,一批一批离开加拿大到别的地方去寻求安居之所之时,加拿大政府却仍然忽视他们的福利,使国家每年损失大量劳动人口。其实我们既然不能禁止这样的移民潮,为什么我们不如好好引导他们到更宽大,更丰美的地方去?我的意思是劝他们不要移民到美国各大城市去,因为大城市的生活多是腐化的生活,使人的信仰变质。不错,世上再没有任何国家像美国那样自由和富庶,但这样的自由和富庶不一定在那些大城市里才找到,尤其是我们操法语的加拿大移民,大可以迁到富庶的波邦尼(BOURBONNAIS)平原来,在这里,我们将会有无限光明的前途。”

  “我这样高举波邦尼,许多加拿大人会以为我在吹牛。试问,那些美国农夫们怎样在那地开恳耕种,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同样耕种?难道我们就没有他们那样的智慧吗?美国人有最好的机械去耕种,我们也可以有;美国人在那里饲养全国最好的马匹和牛群,我们也同样可以。”

  “一般来说,在加拿大一个操法语的加拿大青年,手上若没有多过二百元的资本,是很难有什么前途的。他要一辈子劳苦,过着没有出色的苦工生活。但是,在美国波邦尼这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任何人只要勤奋、耐劳和信靠天主,生活水平就可以在两年内达到叫人羡慕的程度!伊利诺伊州的地是不需要开恳的!不用砍树、捡石、掘坑,因为全地都好像预备好了一样,随时都可以耕种。我们要做的,只是围上自己的篱笆,撒种,然后就是等着丰富的收成。天主已经预备好了一切,等待我们加拿大移民去成那里最快乐的农夫。那里有许多河流可以使土地肥沃;那里的树林长着许多最美好的木材等待我们去砍伐;到处都是果树,已经开发的煤矿,产量远远超过了居民的需求;最方便的,那里还有直接火车可以通往大城芝加哥。”

  “让我告诉加拿大的青年人:

  ‘朋友,像充军一般的移民生活实在是不好过的。所以,你们还是留在加拿大那里,好好的爱你们的国家吧!加拿大那条圣罗兰士河原是世上少有那么美丽的河,因此,你们仍然留在你们出生的地方好了,天主会继续祝福你们的。但是,亲爱的年青人,如果你们感到圣罗兰士的河谷不够你们居住,你们不希望再受那些英国苏格兰独裁者的气,那么你们就应该尽早离开加大拿!顺服天主的呼召,移民来这里。不过,你们千万不要迁到美国的大城市去,因为大城市有仇敌魔鬼的陷阱,会叫你们丧失你们的信仰的。我劝你们大可以考虑一下移民到波邦尼来,这里你们会找到同语言、同信仰的同胞兄弟,他们在这里已经竖立了基督的旗帜。你们应该去帮助他们,以耶稣基督的福音来征服当地的原住民。’”

  ‘对了,要到伊利诺伊州去,你们才不至像来到异地作客。天主已经为你们预备了那地的丰盛,就是你们的祖先曾经用自己的血来分别为圣的,因为这里遍处都满了你们祖先的勇气、敬虔、劳碌和忍耐。到了伊利诺伊州,你们就会发现我在这里所写的,实在不足以将其中的富庶形容出来,这地确是你们的祖先所发现又留下来给你们的产业。’”

  祈理魁’”

  这封信刊登出来不出几天,魁北克农场的地价竟然跌了一半。有一些人称赞我的信写得很好,有一些人则咒骂我是一个卖国贼。那封信刊登出来的第二天,我就从美国返回魁北克。第一个接见我的,就是我的主教查邦尼了(CHARBONEL)。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

  “我读过你那封信了,写得很好。我相信里面每一句话都是出自圣灵的感动。我刚才将六份副本寄到欧洲法国和比利时去,希望也能影响那里操法语的天主教徒,移民到你所说更富庶的波邦尼去。我相信你的名声必定远近驰名了。”

  虽然这样的称赞实在有点过份,我却不否认我听到很开心,因为我可以看到,我们的计划开始成功了。这位主教走了之后,我再去见蒙特克的波捷(BOURGET)主教,向他简报我这次行程。他坐在房内一言不发,只以严肃而沉默的神态来看我那封信。看样子,他里面那一发不可收拾的盛怒就快要爆发出来了。

  “祈理魁神父,我真不相信,你竟然会写出这样不忠不义的一封信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抹杀你自己的国家?你不知道你这封信会刺激起庞大的移民潮,结果会使这里的城镇变死城吗?”

  我回答说:“我的主教,你误会了。你细心看,你必定会发现,每一句都是出自爱国的心肠,和信仰上之热诚的。”

  主教的盛怒爆发了,他打断了我的话头。我知道,聪明一点的话还是尽早从他面前消失吧!

  到了八月二十五日,我从魁北克回到浪基(LONGUEIL),那里的人正热烈地为戒酒运动努力,这使我很开心。我对我的老友白腊萨神父(BRASSARD)提起我与波捷(BOURGET)主教会面的事,他回答说:“他对你没好感,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很可惜,他的手下个个都是那么无能,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你鼓励移民的用意是那么崇高和伟大。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但我不能泄漏消息的来源:你要小心,有人正在计划一个阴谋来对付你,想要毁你的名誉。这计划的主脑人物认为,只要毁了你的名誉,就没有人会跟你移民到美国伊利诺伊州去了。你知道吗?虽然你隐藏得很好,这里人人都猜到,你一定是受了美国西部那些主教们的利用,要引导这里的移民到他们那里去充实他们。”

  “白腊萨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回答说:“蒙特克主教身边的神父们,会用阴险的手段来陷害我?”

  “正是!”白腊萨说:“你要紧记,我们的主教不过也是想要利用你去改善他的教区而已。他喜欢你的戒酒运动,但你的名声太大了,所以他们要消灭你。你要明白,只要达到消灭你的目的,没有什么手段是太卑鄙或太残忍的!”

  “但是,亲爱的白腊萨神父,你可以详细一点告诉我,他们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吗?”我急切地问。

  “不!这一点对不起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但你要当心,因为你的仇敌虽然不多,但都是有能力和不易对付的。”

  我说:“我们的救主曾经对祂的门徒说:
‘你们在世上有苦难,你们可以放心,因为我已经胜了世界’(约 16:33)。因此,我更要决心信靠天主,不怕任何人。”


  主教阴谋夺产

  两小时之后,主教的秘书巴尔神父(M. PARE)交来的一张便条,命令我立即去见主教,说是有重要事和我商量。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单独一个人去见波捷主教。我见到他的气色还不错,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上一次我们会面之时我使他发怒的事。我们稍为谈一谈戒酒运动的成就,之后,他就突然停了一会儿,神色似乎有点尴尬的样子,说:“你是不是听珍妮亚(CHENIER)太太告解的神父?”

  “是的,我的主教,我一直听她的告解。”

  “很好,很好,”他继续说:“我想你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是公理修院的一个修女吧!”

  “是的,我的主教,我认识她。”我回答。

  “那么你可不可以劝导珍妮亚太太也来做修女?”主教说。

  “我的主教,”我回答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她离开自己美丽的住宅,转到阴暗的女修院来居住?”

  “因为她还是太年轻,又美丽,恐怕她终有一天受不住物质享受的引诱,被试探所胜而犯罪!”主教解释道。

  “我明白的,我的主教。珍妮亚太太是著名的富有人家,也保持得相当年轻貌美。我认为要帮助她胜过试探,最好的方法还是劝她结婚才对!因为如果她有一个好丈夫,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保护。”

  “你怎么说话常常像一个新教徒一样?”主教的回答表现得有点神经敏感,他继续说:“我们早已注意到,多年来,凡到你所到的地方,听你告解的女士们从来没有一个肯献身做修女的。你似乎忘记了,宣誓守独身,这才是今生过圣洁生活和在来生过快乐生活的最好途径!”

  “我的主教,这一点我不同意你了,”我回答说:“你所说,对付罪恶最好的途径已经过时了。天主所认为更有效的途径与你的不同。祂在伊甸园里不是曾经这样说吗?祂说:
‘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创 2:18)祂又借着使徒保罗说:‘但要免淫乱的事,男子当各有自己的妻子,女子也当各有自己的丈夫。’(林前 7:2)。你从何见得你所提出的办法会好过天主的办法?”

  主教听了,样子显得非常愤怒,他回答说:“简直就是新教徒的思想,祈理魁神父!”

  “我的主教,请问,你从哪一点证明这是新教徒的思想?这只不过是天主的话语而己!不过,我的主教,天主会知道我的意思是出自真诚的,我已经尽了我的责任去尊重你和你的意见。我并不是要反叛。现在请你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劝珍妮亚太太到女修院来做修女?你若能给我合理的解释,我答应你,我会立即劝她做修女。”

  主教听了,立即回复可亲的态度说:“这样才对呀!告诉你吧,第一个理由,就是做修女会对她的灵性有帮助;第二个理由,她既然是那么富有,而我们又十分需要钱,将来我们拥有她的全部财产,我们许多问题就解决了。她惟一的女儿岂不是已经在修院里做修女吗?”

  “亲爱的主教,”我回答说:“你的第一个理由,我已经分析过了。事实上,我已经做过调查,我们修院里的修女们自己说,许多听告解的神父也如此表示:一个已婚的妈妈,最能守住自己贞操的方法,还是让她结婚。至于你所说的第二个理由,我的良心不能让我这样做。我献身做神父,绝不是为了谋夺别人财产而来的。她的财产应该由她的亲戚来承继,我们不应谋夺她的财产。”

  我们抗衡性的谈话已经说得太多了,于是我起来要走。我对他说:“我的主教,对不起,我使你失望了。”

  最后他冷淡地回答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你对你的上司竟然如此不顺服和无礼。不过,这既然是你出自你良心的话,我也不便勉强你。最后,我向你作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请你保持秘密。”

  我回答说:“要将这件事守为秘密,我的兴趣比你的更大。希望今后我们不会重提这事。”

  当我回来的时候,白腊萨神父立即问我说:“有没有好消息?”

  “如果不是主教要我守秘密,我会有一个很刺激的消息告诉你。”

  白腊萨先生立即大笑起来,说:“秘密!秘密!哈!哈!哈!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自从你从伊利诺伊州回来之后,主教已经多次劝我们说服你去诱导那位珍妮亚太太做修女了。”白腊萨先生继续说:“主教的眼睛早已注视这位女士的财产,这就是他的目的!”

  “主教这个人真卑鄙!”我气愤填膺地说:“他对我说,这是最神圣的秘密,现在我才知道,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白腊萨神父,我们的修院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谋人寺?我的愤怒实在难以形容,我们一直形容女修院是怎样怎样的神圣,其实都是谎言!如果人人知道告解亭就是欺骗信徒金钱的地方,为要用来建筑主教的宫室,或供应主教们制造昂贵华丽的圣袍,让他们可以过着更奢侈的生活,我想这里市民真的要放火烧了主教们的房子!!现在我才知道,教会历史竟然有这么污秽的一页,怪不得古代黑暗时期的英国人,和近代的法国人都是那么忿怒,因为他们的财富都被天主教的僧侣们骗走了!这件事我知道主教们一定会迫逼我,因为我完全不肯妥协,但我却为此而感到骄傲。天主是公义的,祂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我不怕他们会对我怎样,叫他们来对付我吧!”

  白腊萨神父回答说:“为这事,我不会怪责你不顺服主教。我早已告诉他会有今天的。虽然我不像你那么激动,但我也无法假装看不见这些不法的事实。历史告诉我们,那些男女修院早已成为教会的祸根。因为自古至今,来自这些修院的贪婪、骄傲、懒隋,和他们的诸多丑闻,都是一样的。虽然如此,我还是不能容忍修女们竟然与告解的神父们发生关系。例如,有谁会想到,那个消瘦又丑陋的亚勒神父(ALLARD),竟然会与那个年轻的修女闹恋爱关系。你知道吗?城里的青年人发现他整夜与那个修女同寝之后,大家都十分愤怒,所以他们等他过桥的时候,捉住他,把他打得半死才放过他。我怕教会当局发展这些修院太快,将来甚至整个加拿大都充满了丑闻,像英国、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命运一样。”

  我们交谈直到深夜十二时,当我们要散开,各自回去休息之时,白腊萨神父对我说:“亲爱的祈理魁神父,你要腰间束带,磨利你的剑,因为你既然破坏了主教的好事,我怕他们不会放过你,愿天主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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