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圣洁与慈爱,必然展现为信实与公义。 一、至高的掌权者、立法者、司杀者 道是至高的掌权者。他是如此之高,以致于人们难以觉察:"至高至善的掌权者,人们仿佛感觉不到其存在。次一等的,赢得人们的亲近赞誉。再次的,使人们畏惧害怕。更次的,遭人们侮慢轻蔑。信实不足,才有不信。悠悠然大道之行,无须发号施令,大功告成之后,百姓都视之为自然而然的事,说: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啊"(17;1-3)。人们对大道的作为无所察觉,常视之为"自然"。老子揭示说,人们不察觉,并非说明大道不存在,恰恰相反,正说明他是至高至善的"太上"。他不像低一等的掌权者,如天,被人们感觉到而受尊敬。他也不像再次一等的掌权者,如地,直接钳制人们而令人惧怕。他更不像最低的掌权者,即人,习惯于发号施令,常遭到轻蔑。 道是至高的立法者。或者说,道就是至高法本身:"人以地为法度,地以天为法度,天以道为法度,道以自己为法度"(25:7)。地给人立法,天给地立法,道给天立法,道本身即是最高的法。由于他至高无上,中间隔了天、地而达及人,所以常常被人类忽略不见,视之为"自然"。 道是至高的司法者。"人民若不怕死,以死来恫吓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先使人民惧怕死亡,有为非作歹的人再处死,这样谁还敢为非作歹呢?冥冥永恒中,已有一位主宰生杀予夺的。企图取而代之去主宰生杀予夺的人,就好象外行人代替木匠砍削木头。代替木匠砍削木头的人,少有不伤着自己手的"(74:1-3)。这位主宰生杀予夺的"司杀者",显然就是道。前一章末尾老子已经点明:"天网恢恢,疏而不失"(73:4)。若以人间的法律代替大道的公义,没有不自相伤害的。使民惧怕,就是使他们敬畏那位主宰生杀予夺的"道"。 大道一身兼任最高掌权者、立法者和司杀者的职份,因他是天地万物的主。 二、信实、公正、和平 道虽有至高大能,却不会任意妄为,因其本性圣洁慈爱,必行绝对公义。老子五千言的最后一句话是:"上天的道,有利于天下,而不是加害于天下。圣人的道,是为了世人,而不是与世人相争"(81:5)。可谓语重心长! 信实:老子在描述大道之像时说:"在他的深远幽暗中,有一个精神存在着。这个精神至真至切,充满了信实。从古到今,他的名字从不消失,好叫人们看到万物之父"(21:3-4)。 老子又用水比喻大道的信实说:"居身,安于卑下;存心,宁静深沉;交往,有诚有爱;言语,信实可靠;为政,天下归顺;做事,大有能力;行动,合乎时宜"(8:3)。 老子在描述大道的化身"圣人"时也说:"信实的人,以信实待他;不信实的人,也以信实待他,从而结出信实的果子"(49:3)。 实际上《老子》通篇都宣示了大道的信实,比如讲大道"独立而不改"(25:2),"功成名遂身退"(9:5),"其名不去"(21:4),"可托天下、可寄天下"(13:4),"无弃人、无弃物"(27:3),"善贷且成"(41:7),"有国之母、可以长久"(59:7),"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62:1),"常与善人"(79:3),"利而不害"(81:5),等等。 公正:老子描述大道的公正本性说:"上天的道,不就像张弓射箭一样吗?高了向下压,低了向上举,拉过了松一松,不足时拉一拉。上天的道,是减少有余的,补给不足的。人间的道却不这样,是损害不足的,加给有余的。谁能自己有余而用来奉献给天下呢?唯独大道"(77:1-3)。 老子又描述大道公正作为说:"受屈辱的,可得成全;受冤枉的,可得伸直;低洼的得充满,将残的得新生,缺乏的便获得,富有的便迷惑......古人所说受屈辱得成全者,难道是虚构的吗"(22:1,5)? 大道的公正是不可抗拒的,老子告诫世人说:"抓在手里冒尖儿流,自满自溢,不如罢了吧。千锤百炼的锋芒,也长不了的。金玉满堂,你能守多久呢?富贵而骄,是自取灾祸啊"(9:1-4)! 和平:老子在谈论战争时,表明了道的和平本性。他说大道自有善果,无需兵强天下:"用道来行使主权的人,不靠武力而称强天下。用武力总是有报应的。军队进驻之地,荆棘便长出来;每逢大战之后,凶年接着来到。良善只要结了果就好了,从不强夺硬取"(30:1-3)。 老子说万不得已用兵时,也要自知这是不合乎道的行为:"兵是不吉利的东西,不是君子所使用的。万不得已而用之,也是以恬淡之心,适可而止,打胜了也不当成美事。以打胜仗为美事的人,就是以杀人为乐。以杀人为乐的人,是绝不可能得志于天下的。所谓兵,是不吉利的东西,万物都厌恶,得道的人不用它。君子平时以左方为贵,战时以右方为贵,因为左方表示吉祥,右方代表凶丧。偏将军在左边,主将军在右边,就是以凶丧来看待战事。杀人多了,就挥泪哀悼;打了胜仗,也像办丧事一样"(31:1-2)。 老子说,真正有道之人,天下不会有敌人:"用兵者有言:`我不敢主动地举兵伐人,而只是被动地起兵自卫;我不敢冒犯人家一寸,而宁肯自己退避一尺'。这样,就不用列队,不必赤臂,不需武器,因为天下没有敌人了"(69:1)。 老子说天下若有道,则一片和平景象:"天下有道的时候,最好的战马却用来种地。天下无道的时候,怀驹的母马也要上战场"(46:1)。 三、公义与审判 讨论大道的公义,会引出一些问题。 首先,如果说神道是全善、全然慈爱的,为什么老子又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5:1)呢?刍狗是古人祭神用的稻草狗。当它摆在祭坛前,就是尊贵乃至神圣的;它若不与神发生关系,则几乎毫无价值。人不就是如此吗?单就人本身而言,人生一瞬过,生死两茫茫,生命如清晨的露水,命运如天上的流云,诚如萨特的存在主义所揭示:人从虚无中走来,向虚无中走去,除了不时地令人作呕之外,有什么意义呢?"人一生出来,就迈向死亡。人以四肢九窍活着,人以四肢九窍死去,人以这四肢九窍,将自己的生命送到死地"(50:1),如此人生不正如草一般吗?然而人若通了神道,在永生的感受与盼望中,今生便有了恰如其份的位置和不失不移的价值,有了死亡也夺不走的平安。而且据说"行路不会遇到老虎,打仗不会受到伤害。在他面前,凶牛不知怎么投射它的角,猛虎不知怎么扑张它的爪,敌兵不知怎么挥舞他的刀。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已脱离了死亡的境地啊"(50:3-4)! 其次,如果说神道是全知、绝对公义的,为什么人间有这么多不公平?为什么常有恶人得势,好人遭殃? 让我们看一看《圣经/诗篇》七十三篇和《老子》七十三章。 诗人说:"我看见恶人和狂傲人享平安,就心怀不平。他们不像别人受苦,也不像别人糟灾。他们说:`神怎能晓得,至高者岂有知识呢'?他常享安逸,财富又加增。我实在徒然洁净了我的心,徒然洗手表明无辜,因为我终日遭灾难,每天受惩治"。 诗人坦率地向神陈述了他对人间不公平的困惑。 老子同样不解地说:"上天所厌恶的,谁晓得个中原委呢"?(73:2) 但老子和诗人都没有怀疑神道的绝对公义性。老子说:"上天的道,总是在不争不竞中得胜有余,在无言无语中应答自如,在不期然时而至,在悠悠然中成全。上天的道,如同浩瀚飘渺的大网,稀疏得似乎看不见,却没有什么可以漏网逃脱"(73:3)。老子坚信大道不会漏过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只是奖惩有时,来去无踪。"上天大道,公义无私,永远与良善的人同在"(79:3)。倒是人间区分善恶好坏的的公义标准,老子觉得很成问题:"本来正常的,又变得荒诞。以为良善的,又成为邪恶。这种现象令人迷惑不解,已经很深很久了"(58:3)。 诗人也定睛于神的公义:"等我进了神的圣所,思考他们的结局:他们实在是站在滑地上,掉在沉沦中;他们转眼之中,成了何等的荒凉。人睡醒了怎样看梦,主啊,你醒了也必照样轻看他们的影像。我这样愚昧无知,在你面前如畜类一般。然而,我常与你同在,你挽着我的右手"。 老子与诗人超越了人间的虚幻、相对和短暂。许多眼前的事,人们觉得不公平,却只是梦中的幻影。一旦看见了神道的绝对公义,你就再也不会让恶人的影子扰乱你的心了。 最后,如果神是全善全能的,为什么容许世上有邪恶?为什么不造一个完美的世界? 前面讨论过,道造了自由的人。老子说,大道对待天地万物"不强行、不任意、不恃、不宰、不有",这才有了一个自由生动的世界,而不是一个机械木偶般的世界。这正是道的伟大、恩德和大能所在。 然而自由不在道之外。邪恶,就是人背离道、任意妄为的产物:"不认识永恒,就会任意妄为,后果凶险"(16:7);"大道非常平安,世人却偏行险路"(53:2)。 对于世人的背离大道、任意妄为、酿造邪恶,大道无能为力吗?不。老子说:"天网恢恢,疏而不失"(73:4);"天道无亲,常与善人"(79:3);"不道早已"(30:5;55:5):凡背离大道的,是早已注定要灭亡了。可见,在老子看来,顺从或背逆大道,早已各有了定命,剩下的事交给了人的自由意志,正所谓"预定了的审判"。 自古以来,神道借着众先知多次多方地晓谕列祖,呼唤世人"归回"、"复命"、"复根"、"悔改"。在人欲横流、人智霸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的今天,神道仍以极大的慈爱和忍耐,呼唤、警示、挽救世人,以期我们脱离虚幻、短暂、罪孽的迷惑,进入真实、永恒、圣洁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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