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由以后*晚年的工作


  被拘入潍县集中营的人数约有一千五百,离营的先后须依姓氏的字母为序,我们的姓以M为首,被排于后期,须等待数星期之久。

  我二弟的华语流利!战时居要职,官阶中校(隶属英国情报局。译者注)与一将军奉派来本营接见所有的英籍俘虏数百人,每日忙碌异常。我仅找到一个机会在傍晚与他稍作谈话。第二天,他和其它代表必须离营,前赴重庆,俟他公毕返回,将与我们见面再作长谈。我为着弟弟在战时立功而自豪,当然切盼他早日回来。

  可怖的事发生了!代表团的飞机在航赴重庆途中失事,乘客无一幸免。(该机自西安起飞,引擎发生故障,坠毁于秦岭深山中。译者注)

  朋友中暂时对我隐瞒了那噩耗,直到我们离开集中营到了青岛,完成下一步的计划后,才告知了我。

  日军撤离烟台后,已被共军占领,我们已不准再回到烟台,故不得不在青岛暂等。渐渐地,希望幻灭了。等待去烟台的还有其它几家人。

  次女生病入医院,达十二周之久,经过祷告,仰望和她自己的挣扎与决心,日渐有起色。接着,最小的女儿染白喉,我就陪她一同入院。及至她们先后出院,小女儿又患了盲肠炎,经割治,不久就康复了。

  驻青岛的英领事劝告一切英籍人士应该离开中国。烟台的家既归不得,我们的健康情况又很坏,遂决定搭乘“澳洲皇后”离开中国。同船有一些是各地集中营被释的人,其余的是奉调回国的英军。我们的两儿子本已先我们离开了青岛。老大彼得先去澳洲,在一家水果园找到了工作。老二捷美去了苏格兰。我们其余的人决意到苏格兰去找老二。

  十一月间(应为一九四六年。译者注),抵英国港口时适逢一个阴暗的下午。我们感到失落了一切,是无家可归的一群。直到我们见了捷美,才得到鼓励和安慰。

  我丈夫到处寻觅工作,总是碰壁,说是年龄已老。可是他刚进五十呢。

  我们终于搬进了难民营。饱尝乏味的集体生活之后我们十分渴望有自己的家,有工作,自食其力,也好裨益他人。看来,只有具经验的职业工人才容易找工作。

  听说一家专门供应工厂饭食的厨房需要一名厨师,它距难民营不远,步行可达,我试前往应征。我虽无作厨师的经验,但求职心切,已不虑及其它。经试工后,短期即能应付裕如。加上三名助手,我们供应着六十多名工人的饭食。我们的烹调法新颖,使他们的胃口大开。这些知识和技术乃是神给我储备的。

  我丈夫只偶尔做些临时工作。一天,他见报纸上登载着伯金翰城一家安老院招请管理员的广告。我丈夫希望我出面前去一谈,要点是须确知职务的范围,承担些什么事务和责任,我遂同意前去。一见那古老式的建筑,对它先有了好感,及至我和住院的老人见面谈话以后,深信我夫妇服务于此必能达到使住院的老人称心如意的境地。负责人问我能否担任厨房里烧煮的工作,因为原有的厨师即将离职,在新旧交替时我可以随时接做。我最近给工人做饭的经验,将有助于未来的工作,故自忖必可胜任愉快,唯仍待我丈夫来决定。

  闲话少叙。双方议妥。我们带着两个女儿一起搬进安老院。

  工作是很称心、顺利的。我们想尽所有办法使院中的老人快乐。提倡日常生活上的情趣和发展各人的僻好都应当列作首要:写故事、作诗词、弹钢琴、劈园地种花卉赠送朋友,举办音乐晚会,藉以各施其能。有时,我司琴,大家一同唱诗歌,为最愉快的一刻。有人会做形状古怪的玩具,她就发动大家各做些特殊花式的物品,利用展出的机会就地出卖。老人们无分男女,不拘年龄,从其所好,充分扩展自己的才能,方可将生活调节得丰富美满。

  我们在大家志趣相投、和谐的环境中度过了十年时光,不幸我至爱的丈夫忽罹血栓病瘁然逝世。事出突然,我对失去了这位大半生中彼此患难与共的伴侣感到震惊。尤其在近十年来,我两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更使我的悲伤加深。

  安老院希望我继续工作下去,唯我感到这整个环境无时不使我回忆过去十年的情景,每令我不堪自恃。我终决心离开,所等待的是后继我两人工作的人选。

  此后,对我来说,一切都大变了。可是我必须坚强起来,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好榜样。

  我丈夫是一位心口如一,可资信赖的人,他的态度从容和蔼,在一切事上总为他人着想。

  我租妥一处小房,搬了进去。里面可说凌乱不堪。孩子们力助整修工作,使我得享舒适。

  写此文时,(约为一九七一年。译者注)两女儿已经结婚了,我现有孙辈和外孙十四个,三女、十一男,其中有四个住在我不远处。中国朋友一定会说我的福气很大,因为孙辈中男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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