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其余部分



  那些非常明白痛楚的人,特别提防别人对痛苦陈腔滥调的言论。经历过这种神秘的经验使人超越了理性的范畴,最终让人保持沉默:至少无言所表达出来的安慰,必须透过与受苦者联合的态度才可以表现出来。

    ——格里芬


  
    上帝的儿子在三年的传道生涯,公开表露他的情感。任何人有受苦问题都可以求耶稣帮助;任何人都可以跟随地,也透过观察地如何回应病人和需要者,离去时都会对这个问题:“上帝如何感受我所经历的痛楚?”有着清楚的答案。

    当然,耶稣并没有留在地上将近二千年之久,教会一直都没有基督可见的临在。我们现在不能乘搭飞机到耶路撒冷。租一辆车,在大卫王旅店安排个人约见他。我们这些活在今天的人又如何?我们怎样才能感觉上帝的爱呢?

    新约的作者仍然处理耶稣升天离去的事实,并带着迫切之情讲解这个问题。他们提出了两个主要的建议。

    罗马书第八章包含了其中一个建议:“圣灵也在我们的软弱上帮助我们。原来我们不晓得应当怎样祷告,但圣灵亲自用不可言喻的叹息,替我们祈求”。福音书启示那位上帝就在身旁——他取了肉身,和有着人的耳朵去垂听人类的呻吟;新约的书信启示那位上帝住在人里面——一位不可见的灵住在我们里面,表达我们无言的痛苦。

    因我写及有关痛苦和失望的问题,就收到一些人的信件向我倾诉他们个人的呻吟。我甚明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祈祷的无助感,我认为每一个基督徒有时都会这样。怎样为一段陷于绝境、只有阻滞而不成长的婚姻析祷?或为一个小孩被诊断有末期癌症的父母祈祷?或为一个女基督徒在尼泊尔因信仰被监禁祈祷?我们可以祈求什么?我们应如何祈求?

    罗马书第八章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无须想象如何祷告。我们只需要叹息。当我读保罗的话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形象:一个母亲留心细听孩子无言的呼喊。我知道许多母亲经过多年的体验,都学会了辨别求食物和求呵护的喊叫、因耳痛的喊叫和肚子痛的喊叫。对我来说,这些声音都是一样的,但对母亲却不然,因为她有着这种本能辨别一个无助孩子喊叫的意思。

    上帝的灵有着感觉的资源,超越最具智慧的母亲。保罗说,那灵住在我们里面,探知我们不能清楚说出的需要,并用我们所不能理解的言语把它们表达出来。当我们不知道怎样祷告时,他填上那些空白处。显然,上帝也喜欢我们这样无助。我们的软弱成了他赐力量的机会。

    为这缘故——满有怜悯的上帝住在我们里面,这是一份新的亲密关系——耶稣告诉他的门徒,他离去确实带来好处。他说:“如果我不去,保惠师就不会到你们这里来(约十六7)。圣灵现今住在我们里面,成为上帝同在的个人印证。在别处,圣灵被称作“按金”,保证那美妙时光将要来到。

    但是,圣灵只是灵:不可见、如风之快速、是人难以触摸的,而天堂是在未来的某处。现今又怎么样呢?有什么具体事物向我们保证,又让我们看见上帝的爱仍在这地上?

    新约提供了第二个答案,它的中心环绕看“基督的身体”——这句奥秘话出现超过三十多次。保罗特别选择使用这句话作为教会形象的摘要。当耶稣离去后,他将他的使命转交给一群有瑕疵及不称职的男女。耶稣承担扮演教会的头的角色,将手臂、脚、耳、眼和声音的职务交给反复无常的门徒——也交给你和我。法国诗人克洛岱尔用如下的方式解释这个转变:“自道成肉身以来,耶稣只有一个愿望:重新开始他所活过的人生。那是他为何想有外加的人性的原因,因为人可以让他重新开始”。1

    我们若细心读四福音,就会发现这个新安排是耶稣一直想有的。他知道他在地上的时间很短暂,因此,他宣布一个使命,使之超过他的死和复活。他宣告说:“我要在这磐石上建立我的教会,死亡的权势不能胜过他”(六十六18)。耶稣成了无形的头,定意操作一个包含多个部位的巨大身体,影响我们对受苦的看法。意思就是说,他时常依赖我们彼此帮助,一同对抗困境。“基督的身体”这句话,贴切地表达了我们被上帝呼召去做的事:用身体代表基督是怎样的,特别是对有需要的人。

    当使徒保罗写上以下的话时,脑海中必定有某些东西类似那样的过程:“我们在一切患难中,上帝都安慰我们,使我们能用他所赐的安慰,去安慰那些在各样患难中的人。我们既然多受基督所受的痛苦,就靠着基督多得安慰。”(林后一4—5)。保罗的整个传道生涯,都实行这个原则:为饥荒的受害者筹款,派遣助手走到有困难的地区,又承认信徒的馈赠是来自上帝的馈赠。

   
因痛苦而联合

    没有东西会像痛楚组织那样联合身体的个别部分。一双有病菌的脚指甲向我宣布脚趾是重要的,因为它是我的,需要我的注意。如果你跺着我的脚趾,我会大叫:“很疼呀!”我知道脚趾属于我,因为你的脚在那一刻正放在我的痛神经上。痛给我意义,为我定界线。

    许多人都知道,狼的两条后腿在严冬时一旦变成麻木,它们必会咬掉其中一条腿。麻木干扰身体的合一;狼显然不觉察那条腿是属于它们的。

    还记得那个咬断自己指头的女婴吗?因为她不能感觉痛楚,故此,她没有强烈的感觉知道手指是属于她的,需要她的保护。酒徒、麻疯病人、糖尿病人和其他失去知觉毛病的人,要面对恒常的斗争,脱离不了他们的困境。

    当我与布兰德医生同工时,特别发觉到身体能感觉痛楚是必需的。人体内的血细胞和淋巴细胞会急速地冲到任何被袭击的地方,身体会停止所有非主要的活动,专注照料伤处;结果身体的痛楚成了这个合一反应的中心。

    痛楚是那极大的机制,迫使我停止手上的工作而专心照顾受伤的部位。如果我因打篮球而扭伤踝部,痛楚会使我停止打球;如果我的鞋太紧,痛楚会使我换鞋;如果我的胃继续地痛,痛楚会使我看医生。换言之,最健康的身体就是最会感觉最弱部位痛楚的那一位。

    同样,我们有份于基督身体的人,应该学会关注身体其余部分的痛楚。我们若这样做,就成了基督复活身体的化身。

    布兰德医生建立了这个观念,成为他个人哲学的主要部分。

    个别的细胞要放弃它们的自主,才能学会一同受苦,然后由众多细胞所组成的有效机体才能再次产生及生存。同一个设计者继续以一种崭新,并更高的目标去创造人类。不但一个人的细胞能互相合作,就是同一种族里个别的人现今都走向新的层面,集体承担责任,也走向人与人、人与上帝之间的新关系。

    如同身体一样,这种新关系能够成功,关键在于对痛楚的感觉。人人都喜见人体各部和谐运作,但我们却只能为男女关系忧伤。我们在人类的社会中受苦,是因为我们受苦不足。

    世间出现无数的忧伤,是出于一个生物的自私,他不顾另一个受苦中的生物。如果身体内的一个细胞或一组细胞要牺牲其余的细胞才可生长繁殖,我们称它作癌;我们又知道如果让它扩散,这个身体就注定死亡。然而,对付癌的唯一可能,就是每一个细胞要绝对忠于那个身体,那个头。今天,上帝正在呼唤我们从低等创造开始学习,渐渐进到认识一种较高的标准,并参与这个群体,是上帝预备用它来拯救世界的。2

   
呼喊和低语

    避开有需要的人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服侍有需要的人不是给予基督徒的选择,而是命令。我们——你和我——是上帝回应这世界无数苦难的其中一部分。我们作为基督在地上的身体,被强制走向那些受伤者,正如基督一样。那是上帝在所有历史中的一贯行动。

    中东、南非、北爱尔兰,是从基督的身体发出巨大的痛苦喊叫。某些基督徒领袖的丑闻、第三世界的贫乏,我们有没有倾听它们、回应它们?还是,我们变得麻木而忽视痛苦的信号?那实际是牺牲了基督身体的一个肢体。不是所有痛苦的呼喊都是进不可及的,有些痛苦是在每一间教堂和办公室里。失业者、离婚者、寡居者、卧床者、无家可归者、高龄者——我们有没有顾及他们的需要?。

    据大家所说,基督教教会作为基督的身体,历代以来都做了不同的工作。有时,它好像是自我毁灭(宗教裁判所,各种宗教战争)似的。然而,基督承诺给人类自由时,却仍然依赖我们将他的爱传达给世人。虽然教会有失败的地方,但教会确实做出了部分回应。你可以在美国所有大城市中,找到许多医院的名字如路德宗上将、基督医院、圣玛莉、好撒玛利亚人、浸信会医院等。虽然这些机构往往是以非宗教性质运作,但它们源于一群信徒相信医治是他们被呼召成为基督身体的一部分。

    像印度这样的国家,少过百分之三的人口自称为基督徒。但是,基督徒却肩负了超过百分之十八的医疗服务。如果你对一个印度农夫提及基督徒这几个字——他或许从未听过耶稣基督的福音——他脑海浮现出的第一个形象很可能就是一间医院,或是一架医疗车每月一次停在村落,以基督的名为人提供免费及个人的服务。当然,这种服务不是福音的全部,但也不是一个不适当的起点。

    西方国家大部分的医疗服务是由其他部门接管,但大城市却出现了一个新问题——无家可归者。有几百万无家可归者晚上睡在城市公园、高速公路的桥下、暖炉架,我们的社会可会回应这些痛苦的呼喊?教会再次最先回应他们,开设庇护所和施粥所。

    我收到一封来自大急流城、一位妇人的信件副本,她经历到小规模、一对一的基督身体触摸的医治。她有七年之久服侍她的丈夫,他是一位患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的著名教堂音乐家。他死后的第一个忌辰,这个寡妇寄出一封感恩信给她许多的教会朋友。部分的内容是这样的:自从八年前外子初期患上此硬化症,你们都用爱和支持围绕者我们。你们用无数字条、书信和问候卡鼓励我们;有些很有趣,有些很深奥,有些只是热切的关怀,但我们一概极之珍惜。

    你们从遥远的地方来采访我们,和打电话给我们…你们预备了,并送来叫人惊奇的食物,滋润了我们的灵魂和身体。你们替我们购物、作我们的跑腿、替我们修理破坏了和失灵了的东西,但却不顾及你们自己的。你们清扫和铲净我们人行道的雪堆、替我们取信件、倒垃圾。我们能够参加教会的崇拜,是因为你们将聚会录了音。你们又送来爱心的礼物,其数难以计算,却燃亮我们的时光。

    你们懂得修理……甚至就在我们的家修补了一根牙齿。你们做了有创意的事,使我俩的生活好过些,例如那件[止咳外衣]和信号开关,使诺曼直到临死前都可以使用。你们与我们分享圣经;有些人选择代祷的职事,为那些定时到我们家进行呼吸治疗的人祈祷。你们让诺曼觉得他仍是音乐界,和教会音乐事奉的一个主要人物。

    你们的祈祷何其多!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甚至年复一年!那些祈祷鼓励了我们,帮助我们度过特别困难的境地;祈祷所给予我们的力量是人不可能拥有的,又帮助我们亲自支取上帝的资源。有一天,我们将会明白为何诺曼在这地上得不到完全的医治。但我们却确实知道,他与我们同在的时日,比起一个患上这种硬化症病者的时日更长,情况且更好。爱不是一个足够强烈的字眼诉说我们对你们的感谢。

    我可以重温第四部分(“我们如何面对痛苦?),证明这个寡妇的教会朋友,如何按着本能做了这本书所推荐的每一件事。他们成了上帝亲临她身上的标记。因他们爱心的关顾,她没有被疑惑所折磨,怀疑上帝是否爱她。她可以透过基督的身体——她的教会,而感觉上帝的爱。

   
背负重担

    有一个人了解“忠于身体”的意思,请听以下的话:“有谁软弱,我不软弱呢?有谁陷在罪里,我不焦急呢?”(林后十一29);或是:“记念那些受虐待的人,好像你们也亲自受过。”(来十三3)。

    或来自多恩的声音:教会是大公性的、宇宙性的,她的一切行事亦然;她所作的一切是属于所有人的。当她为一个小孩施洗时,那个行动与我有关,因为那个小孩藉此连接在那个身体上,与我共同连于一个头,我被嫁接在那个身体上成为一份子。并且,当教会埋葬一个人时,那个行动与我有关:所有人类都是出自一个创始人,出自同一本书……

    没有人是一个孤岛,完全属于自己;人人都是大陆的一块土地,是那主线的一部分。如果海水将欧洲的一块地冲去,欧洲就会变小,如同海水将海角的一块地冲去,如同海水将你朋友的庄园或你自己的庄园的一块地冲去一样。任何人的死都使我变小,因为我是人类中的一员,所以,我总不会派人询问丧钟为谁鸣;它正是为你而呜。3

    圣经说,要彼此担当重担。我们人人都会同意这个关于痛苦的教导。有些人不会看痛苦是一份礼物;有些人时常控告上帝容许痛苦存在,是不公平的。但事实毕竟是事实,痛苦和受苦就在我们当中,我们需要设法回应。耶稣回应的方式,就是背负他所接触的人的重檐。我们活在世上,是基督的身体,是他情感的化身,故此。必须跟随他的榜样。

    身体的比喻正确描绘上帝是如何在世上工作。有时上帝亲自进入世界,偶然藉着施行神迹,通常藉着赐超自然力量给那些有需要的人。但是,上帝主要是依赖我们——他的代理人——在世上作他的工。上帝要求我们在世上活出基督的生命,不只是回顾或形容这生命。我们宣告他的信息,行公义,求怜悯……并与受苦者一同受苦。

    南非作家佩顿是《哭吧,亲爱的祖国》一书的作者,他提出亚西西之圣方济各是回应人类的痛苦的基督模范。当方济各以年轻贵族身分,骑吉马经过一个患麻疯病者身旁时,他的一生就在那一刻被改变过来。那时,他怨恨上帝,又有些增厌那个患病的人。但是,他里面却有些东西使他克胜这两种反应。结果,他从马上下来,走过去,抱住乞丐,吻着他的唇。

    佩顿说,圣方济各本可咒诅上帝或那个患麻疯的人,但他没有这样做。与其花精力控告上帝容许创造界受到损伤,他宁愿选择使他的生命成为上帝和平的工具。那个行动同时改变了施予者和接受者。圣方济各说:“那看似是我内里苦涩的东西,却变成了身体和灵魂的芳香”。4

    圣方济各的反应恰巧与《卡拉马佐夫兄弟》一书中阿利奥沙给他的兄弟伊凡的反应一样。阿廖沙不能解决伊凡或他自己对痛苦的问题。但他却选择站在受苦者旁边,并拥抱他们。此外,陀思妥耶夫斯基特别指出耶稣是用同样的反应对待他的仇敌——宗教法庭大法官。

    如果教会贯彻遵循这种模式,不用辩论,却用爱回应受苦的问题,这样,人或许不会带着极度痛苦之情提出这些问题。基督身体的联合力量,是孤独者、受苦者和被剥夺者的强大力量;也像福音书所记载的那棵长到极大的树,有飞鸟来在树枝上筑巢。

    我来到医院探访,深深感受到信徒所带出的安慰(“我们为你祈祷。),和非信徒所带出的安慰(祝你好运,我们会逢凶化吉的)之间的巨大分别。今天,如果我要用一句话回答这个问题:“当你受伤时,上帝在哪里?我会将这句问话变成另一个问题:“当你受伤时,教会在哪里?” 我们组成一队前锋,成为上帝对受苦世界的回应。

    “主为我们舍命,这样,我们就知道什么是爱;我们也应当为弟兄舍命。凡有世上财物的,看见弟兄穷乏,却硬着心肠不理,他怎能说他心里有上帝的爱呢?小孩子们,我们爱人,不要只在言语和舌头上,总要在行动和真诚上表现出来。”(约壹三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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