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超级强权苏联已经忽然解体,分离出来的各小国变得微不足道,俄罗斯也深陷经济危机,和政治混乱之中,但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不能光从表面的、暂时的、变动的现象来认定就一蹶不振,必须深入到文化心灵的层次,才能看得远大一点,真确一点。 一、历史中的俄罗斯 欧洲东部聂伯河流域,是一片广大肥沃的平原,南方有高加索山,山南为回民聚居地;东部有乌拉山,山东是西北利亚;北方是北极,西方是欧洲。在这样寒冷封闭的雪原中,居住的是有“粗暴凶猛”之称的斯拉夫人。他们就是俄罗斯人的祖先。 由于地缘的关系,唯一可以交往的对象是西面的邻邦,东罗马帝国(土耳其,希腊),和北欧的斯堪的那维亚诸国;瑞典、挪威、丹麦等,和他们商务来往。 对斯拉夫民族文化影响最大的并不是欧洲,而是东罗马帝国。公元九八八年,由皇太子促成了全族接受东正教为国教,从此使这个没有文化的民族,进入了基督教的教化之下,使俄罗斯迅速发展成最繁盛的朝代。 俄罗斯文是根据斯拉夫文发展而来的。而在接受东正教以前,斯拉夫人并无文字,只有口语。是两位希腊神父利用希腊文字母为基础,把斯拉夫的口语,变成了可以书写的“教堂斯拉夫文”(CHURCHSLAVONIC)。主要用来记载和教堂有关的事务,和教议理论。俄文即是由此发展而来的。因此,历史上的俄罗斯文化,是深深地具有基督教的烙印的。 中国的元朝,纪元一二四零至一四八零的两百四十年间,俄国被蒙古人征服,统治。史称“蒙古时代”,留下很多关于蒙古人的残酷描述。也因此,俄罗斯人认为自己一半是欧洲人,一半是亚洲人。 在东罗马帝国崩溃后,人民期待莫斯科,成为“第三罗马”,以取代第二帝国的君士坦丁堡。纪元一五四七年,皇太子依凡第三,仿古罗马正式称为“沙皇”(STAR)。“沙皇”是“该撒”(CAESAR)的转音。十七世纪时,彼得大帝推动现代化,成为欧洲的军事强国。再经凯瑟琳女皇深化改革,大量引进德、法、意的学术科技,使俄罗斯更见强大。具有举足轻重的力量。 但不幸的是政治越来越集权,贫富差距越来越两极化,直到十九世纪尚保留奴隶制度。十九世纪中叶解放奴隶后,大量农奴又涌进都市,但工业所能吸纳的人口非常有限,大量农奴又回到农村,接受比解放前更苛刻的待遇。造成了社会极大的不安。正好为共产主义制造了温床,夺取政权。而经历了七十二年的“无产阶级专政”,人民脱离了地主的奴役,可是却做了国家的奴隶。旧的特权消灭了,新的特权兴起了。被压抑了七十余年的“自由意志”,于是找到了爆发点;因经济崩溃而必然出现的改革。在第一次选举时,一下出现了六十多个政党,工厂停工,工人走上街头,一天至少一两次游行,弄得运输停顿,民生必需品都严重缺乏,黑市价格暴涨……搞得人心惶惶,终于导致前苏联的解体。俄罗斯深陷重重的危机之中。 俄罗斯将长期没落?或将东山再起?未来学家在预测二十一世纪时,竟把俄罗斯从英雄榜上除名。俄罗斯究竟有没有翻本的本钱?在人类的精神领域内,它有过一些什么样的贡献? 除了孕育出了一些艺术大师,文学有托尔斯泰,音乐有柴可夫斯基……等以外,在科学技术上没有超越欧美,在民主,法治方面交了白卷,要从头开始,在道德,宗教方面,东正教处于疲弱不振,对道德生活影响力似已式微。俄罗斯的前景,完全系于对基督的态度了。 二、哲学家看俄罗斯 俄国哲学家边尼莱夫斯基(NIKOLAI DANILERSKY)在一八六九年的著作《俄国与欧洲》一书中就指出,文明就像长青植物,生长期永不间断,但是开花结实的时期很短。每一文化类型在一度开花结实后,创造力就从此衰竭。不再创造。 创造力的衰竭,必会导致文化的衰替。文化衰竭的另一个根本原因,是每一历史文化类型皆仅实现一种少数伟大的创造价值。且都有其极限。 当每一种价值发挥尽致时,文明就完成了它的工作,衰颓就成了必然了。 而欧洲文明已经进入衰颓期了,但斯拉夫文明则方兴未艾。欧洲文明的衰替多方可见,创造力的消逝,怀疑主义的盛行,基督教道德的废弛等皆是。尤其欧洲对于权力与世界统治的欲望为然。统治世界的欲望为文明衰替的表征之一。一种文明,一旦创造力消失,就转向扩张向外统治,以求自保。统治欲会对人类有严重的伤害,因为他的动机是想以一种文化类型强加于全人类,而摧残人类的创造前途。 达氏以为欧洲文明与少壮的斯拉夫文明之间,既属不同类型,则无法建立真正友谊。俄国的使命即在抵制欧洲统治世界的贪欲,欧俄之间难免一战。 一百余年以前的预测,果然历史发展恰如所言,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至于斯拉夫文明前景如何,尤其是在经过共党七十余年的暴政摧残之后,俄罗斯民族能够很快的浴火复苏吗? 另一位历史哲学家,德国的休巴特(WALTERSCHUBART)于一九三八年发表《欧洲与东方精神》,也对俄罗斯寄以厚望。他把文化分为四种类型,一如四种人格类型,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相继交替(详前)。 现在正当西方强梁型文化的强弩之末,形将衰替,代之而起的,将为救世型的文化,依休氏的推论,应是俄罗斯所领导的亚洲世界(包括中国与印度)。以对抗西方强权,来补救强梁型文化的偏失。 文化类型的交替之际,必是极度紧张激动的时期。百般分裂,末日感强烈。十九世纪中叶以来,若干哲学家即预言,西方文化之一部或全部,已经到了日暮穷途的境遇了。如西班牙哲学家乌那摩诺(UNAMUNO)的论基督教,斯宾格勒(OSWALD SP ENGOER)的论西方文化,马克思的论资本主义都是。今天的时代是如此活跃,如此矛盾,弥漫了悲观与凶兆,而又充满了希望与机会。西方在过去的一千年中,曾经历了两次文化类型的时代,一次是调和的歌德式类型时代,自十一世纪至十六世纪;另一为强梁型的罗米修斯型时代(HEROICPROMETHEAN),约自十六世纪至今。在后一时代,西方人对于上帝或灵魂得救不再关心,而致力于世界的征服,不但要主宰世界,而且向上帝的权威挑战。过去五百年,确已大展宏图,创造了新的文化世界,使地面都为之改观了。但现在要面临新时代的入口,西方巧取豪夺,所造成的惨烈战祸与灾难,足以将强梁型的文化埋葬。 于是,于东方的水平线上,一个新型的文化冉冉升起了,林氏称为救世型的约翰福音式类型。将以团结,互让,爱心与和睦,生气勃勃,实现一真正的创造的和爱的世界。 基督教创始成终于巴勒斯坦,在头一世纪,福音就传遍了欧、亚、非三洲的一部或大部分。后来演变成三大支流。一为罗马天主教,分布在东、南欧和中、南美洲一带,其神学特色是彼得式的,重历史传统,教会权威,和阶级分明。一为希腊正教,又称东正教,分布在东欧和俄罗斯一带,信仰特色是约翰式的,重爱心实践。读托尔斯泰的小说就可以领略一、二了。另一是基督教,分布在西、北欧和北美洲,信仰重在保罗神学,强调因信称义和理性认知。 这三支基督教影响西方文化发展,至深且钜,血肉不分。休氏以为俄罗斯会兴起,就是因为俄罗斯有基督教信仰的背景。 休氏力言俄罗斯的民族性是东方式的,与西方相反。而中国与印度则与西方人疏隔,难以亲近。俄国则可在基督教的信仰里,与西方建立弟兄的关系,使西方从沉沦在物质的深渊里,为权力欲败坏的社会,得蒙拯救。重回基督怀抱。 休氏且认为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唯物主义、为西方强梁型文化的产物。共产革命为对俄罗斯的最后侵袭,使俄国的精神、文化与制度为之破坏殆尽。但就如蒙古人于俄罗斯的统治,这个暴力统治的恐怖时代终将过去。俄罗斯人身受的无比牺牲与苦难,将足以使俄人对人类的生命价值,获得深刻的认识,而复得于基督的救世福音中,得到医治并复兴,来完成救世的使命。 令人惊异的是,休氏的“欧洲与东方精神”发表在二次世界大战的前夕。而在五十年后的今天,果然共党的苏联解体,俄国恢复自由,基督教又可自由的传扬福音了。据参与俄国宣教的主内同工报导,俄国人非常渴慕基督的福音。 看来,我们不可因为目前俄罗斯的没落而低估了未来的发展潜力。 当然,也有持不同看法的人,俄罗斯的历史家柏提耶夫(NIKOLAI BERDYAEV)在一九二三年发表的《历史的意义》一书,就认为: 俄罗斯的文化传统向来薄弱,俄罗斯所建立的乃是一个鄙陋的文明,野蛮的势力根深蒂固。 但是他也承认,俄国有可能在未来的进展中,担负重大的任务,不过这得寄望于俄国深厚的宗教性,以及在无比的苦难危机中的觉悟,才能实现。认为文化的出路,唯在“宗教化身”的实现,以持守永生的价值,使人更接近于纯真的,创造的生命。在第一世纪,基督教曾经引导希腊罗马世界进入“宗教化身”的信仰,以后并且创造伟大的中世基督教文化,则期待一新的中世时期的来临,以继代西方业已衰竭的人文主义文化,是具有其必要的。 如此,俄罗斯的前途,端看是否能有属灵的大复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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