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三零年
在五万英尺的高空,一架流线形的飞行体宁静无声的划破长空,它的速度正好与太阳同步,也即是说,从旧金山起飞时是夕阳时分,到达北京的时候仍然余晖灿烂。当然,它所使用的固体燃料足可环绕地球一圈不必着陆。而太阳也是可以永远不落了――如果一直往西作追逐太阳的飞行的话。它有时也可选择高速飞行,中午从美国起飞,到达中国时却倒退到当日的清晨。不免令人陷入时间的迷思。这是最新型空中巨无霸,由新竹太空科技中心设计,在沈阳制造。 华娟打开座前的荧光屏,戴上耳机,正好播出武汉爱乐交响乐团的演出实况,是演奏青年作曲家王景汉的新作第九交响曲。气势之宏伟,乐思之深刻,风格之清新,被誉为东方的贝多芬。但比较起来,无论就曲式、和声、内容来说,都较贝多芬有更多的突破;尤其配器方面,加进了好几种新发明的乐器――模仿男声、女声、鸟兽声、与自然界的各种天籁、几可乱真的乐器、全都由中国发明,连获世界发明金牌奖――音质更纯,音色更丰富,令人一新耳目。只听得人人屏心禁气,悠然神往,沁入心脾,同感“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妙谛。更有趣的是,当这首交响乐在维也纳和波士顿初次发表时,乐评家认为这正是西方音乐家所应该追求的方向。其实王景汉是道地的中国音乐家,幼年及青少年时,一直在教会唱诗班担任班员,引发了对音乐的浓厚兴趣,而选择了作曲作为终身事业。虽然他的业师都是中国人,但他却是融汇中西,使他的作品能够走向世界。中国人认为他的作品是中国的;而西方人却认为他的作品是西方的。说它是东方与西方的融合也好;中国与外国的会通也好;古代与现代的贯穿也好;反正它能教人普遍激赏,一致叫好。甚至可以雅俗共赏,其中主要的主旋律,几乎人人都可哼上一段。当演奏进行到第三乐章时,由于舞曲形式的旋律实在优美,华娟不由自主的随着节奏耸动着双肩,轻轻地哼了起来。这动作自然引起了邻座的注意。 邻座的乘客是个白种青年,由于留着长胡须,真还看不出实际的年龄。他从自己面前的荧光幕上移开视线,看看华娟,又看看华娟面前的影像画面,摘下耳机,笑问华娟说: “是在演奏什么曲子,让您这么陶醉?” 华娟连忙取下耳机,听见他讲的是标准普通话,多少有些好奇。于是也用略带洋味的中国话回答: “是王景汉的第九交响曲。” “好节目,我也喜欢欣赏这一个交响乐的。” “你的中国话说得比我还好,在哪儿学的?”华娟想到自己出生在美国,小时候不肯用功学中文,到了大学才把它当第二语文来学,以致讲起中国话来洋腔洋调的,很有些难为情。现在要回归祖国了,一口怪腔怪调,岂不被人笑话?看吧,连外国人的中国话都比我讲得好。 “我从小就选读中文作我的第二语文。后来我申请到了燕京大学的奖学金,在北京住了四年。在那时候才打好了中文底子。” “怪不得你的北京话字正腔圆,要是只听声音,谁也不会相信你是外国人。”华娟不胜羡慕的说。 “我不是外国人,我已经归化成为中国人了。我是到美国探亲的,现在要回国了。”他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我的名字叫白慕恩,名片上有我的地址和电话,有事可以来找我。” “是吗?”华娟接过名片。“原来您是华籍美人。”这引起了华娟的兴趣。“我正要向你打听,听说现在申请中国的居留权很不容易,可有这话?” “的确是这样,想到中国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每年从世界各国来的留学生都有好几十万,这些留学生一得到学位就开始找工作,有了工作就可以以专家的身份留下工作,以后再转为长期居留,七年以后就可以申请公民权了。”他喝了一口水又说: “中国的边境太长了,防卫又不严密,每年偷渡入境来的非法居民少说也有上百万,还有各国的难民,申请政治庇护的人,大批涌到,政府若不收紧管制,那不是要人口爆炸了吗?……不过,您是中国人,只要拿护照证明你是出生在中国,就很容易恢复国籍了。” “很糟糕,我是出生在美国的美籍华人,没有中国护照。”华娟好不懊恼。“现在还留在外国的华侨谁不想赶快回归祖国呢?我爷爷是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想尽办法才把家人都弄到美国去的,那时候爸爸才是个中学生,当他离开台湾的时候,同学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在当时,美国是全世界最富强的国家,就业机会、教育环境、国民道德、都还过得去。而中国呢?正在实验马克思主义遭到全面失败的时候,全国上下,乱作一团,不知何去何从。人民都想尽办法往外逃。逃成功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幸运。香港、台湾、西藏都吵着要独立。不要作中国人,宁可在外国打个小工,也强似在国内作教授、干部。哪像现在,台湾、外蒙古、都巴望着赶快加入中国邦联;以成为中国的一部分为荣……唉,中国终于有了这一天!” 华娟不胜感慨地发抒她的感想。 “相不到你这个出生在外国的中国人,还这么眷恋着祖国。”白慕恩也颇感好奇。 “我虽然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中国人。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总是不断地耳提面命,叫我们不要忘了自己是中国人;将来有了机会,要回归祖国,替苦难的同胞服务。他们几乎没有一天不为自己的同胞祈祷,希望上帝像赐福美国一样的赐福中国。到他们临终的时候,还记挂着中国的宣教工作,嘱咐将所收到的奠仪,全数捐献给中华圣经公会,好教同胞们得着福音……唉!只可惜爷爷奶奶没有看到这一天的来到……。”说到这里,华娟的眼中泪光莹然,是遗憾?是欣慰?大概都是吧。但是随即满足的笑了。 白慕恩被这个故事感动,如有所悟的说: “中国能够有今天,大概就是有不少像令祖父母那样的人吧?” “是的!爷爷奶奶归天后,轮到我爸爸妈妈来念了。” “念什么?” “念祖国经嘛!每逢中国有了什么成就,就立刻兴高采烈的大声嚷嚷!‘又有五个中国人得了诺贝尔奖了’!‘中国又得了三十一面金牌喽!在奥林匹克世运会大出风头’!‘中国的基督民主党的候选人当选总统喽!’……总之,像妈妈说的,爸爸满脑子的中国,爸爸就是一部活的中国现代史。噢,我忘了,家父在哈佛大学教中国发展史。” “是吗?”白慕恩肃然起敬。“研究中国近代发展史是全世界最热门的课题。每个国家都想借镜中国经验,怎么能在短短三十年当中,从落后贫穷的东亚病夫,一跃而为世界第一强国,已经有驾凌美国的实力,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令尊既然如此热爱自己的祖国,为什么不回国来服务呢?” “家父在年轻的时候,经常穿梭在中美两国之间讲学,往来看到中国的人才辈出,相形之下,自己反倒显得落伍了。爸爸本来是研究心理学的,中国在这方面起步很晚,所以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很需要爸爸这种人才;但到了二十年代末期,中国的心理学有飞速的发展,甚至有超越欧美的趋势,人才鼎盛,爸爸反觉得自己的奔波是多余的了。加上自己的年纪也大了,那时候越洋飞行很辛苦,坐的还是老式的喷射机,从美国飞到中国要十多个小时,后来决定放弃一边。而父亲本来就对历史有兴趣,从他的专著《中国之兴起》发表后,就被美国的几间大学争聘去教中国现代史了。当然,父亲本来就有心理学和史学的两个博士学位。” “原来如此!所以令尊就决定留在美国了。” “父亲觉得现在美国比中国更需要他。美国的种族问题、失业问题、犯罪问题、家庭问题……比中国严重,极需要借重中国经验,所以父亲就留下来了。但却鼓励我们回中国来学习,将来在哪里服务,倒没有意见。” “您是学什么的?” “音乐。”华娟顿了顿又补充。“我是主修钢琴演奏的,后来因为教堂装置了管风琴,我只好又去学了管风琴,现在担任洛杉矶华人教会的司琴。” “原来如此,听说北美的华人教会很兴旺,是吗?” “还不是受了国内的影响,中美之间的交流这么频繁,热心参与教会的风气自然也带到美国来了。不过,这些年人数反有减少的趋势。” “为什么?” “大家都抢着回归祖国嘛!教会每个月都在开欢送会。”华娟指指自己:“就像我,在教会里司了这么多年的琴,还不是说走就走。当然喽,机会难得嘛!在甘肃兰州的短期音乐训练营,准许我入营受训。我已经申请了三次了,这一次才请准,这个训练营是兰州基督教音乐部主办的,是中国――也是世界著名的音乐训练营之一,教授都是世界级的音乐大师。所以报名申请的人很多,但是每年只办一次,一次只有三个月,一期只收一百五十名研究生。而且一定要有牧师的推荐,确实在教会担任司琴,或是音乐牧师、诗班指挥、才可以申请。所以这一期从世界各国推荐报名的,有三千多人哩!”华娟兴高采烈的像放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真幸运,被选高中了。你是在哪间学校学的音乐?”白慕恩打听。 “我从朱丽亚毕业。” “历史悠久的著名音乐学府,从二十世纪起,就执世界音乐界的牛耳。你其实不需要再到中国留学了。” “不然,中国的音乐,有它独特的风格。在世界的乐坛上,演奏会的曲目上,中国作品占有极重的比率,而圣乐作品,不但数量极丰富,而且品质也很精良,是全世界的重大文化资产。如果要演奏中国作家的作品,怎能不了解中国人,不了解作品的历程和背景呢?所以在音乐管里,课程的重点不在技巧方面,而是在作较深入的文化、哲学、思想、感情的解析。这样才能进到作品的灵魂里面去。才能对中国的作品作正确的诠释。” “怪不得全世界的音乐家都要到中国来镀镀金了。你这种精神令人钦佩。可惜我不懂音乐,但是很喜欢。” “你是学什么的?” “本来学物理,你知道燕京的物理很强,世界极物理学家,大半都与燕京脱不了关系。但由于后来兴趣转移,发现自己真正喜爱的是艺术,所以又去念了艺术,专攻雕塑和教堂装饰。” “原来如此,是什么动机让你作这种选择呢?” “因为我去过的几间教堂,无论就形式外观,内外的造景和装饰,都让我觉得非常舒服,非常欣赏。你知道中国的教堂建筑风格与欧美各国大不相同。中国教堂建筑不注重外表的豪华、雄伟,也不会弄得金碧辉煌,耀眼生辉,给人予以压迫和伧俗之感。反倒是朴素的、坚实的、优雅的、注重象征性,亲和力,尤其是高雅的艺术格调。置身其间,会得到心灵最大的享受。只要在教堂里小坐片刻,不由得你不感到宁静恬适。觉得能够安息在上帝的怀抱里,真是无上的福气。” “所以就引发了你对教堂艺术的兴趣?” “一点不错,而且中国的教堂建筑,没有两家是相同的,真可说家家都是别出心裁,发挥了极高的创造力和想像力。像我现在居住的小城――慕义镇(因居民大半是渴慕真理的基督徒而得名),就有七十多间教堂,几乎没有两间是相同的。每一间都是一个艺术杰作。你这次到中国来,一定会亲眼看到的。”白慕恩谈得欲罢不能,只听得华娟瞪大了眼睛。 “我一定得好好见识见识!” “我无意之间就形成了献身教堂艺术的心愿。请想想看,如果因为我的献身,让人更多亲近神,心灵得到和谐,那该是多有意义的事。” “的确是这样的!原来我们各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才能来事奉神,荣耀神。”华娟向往地说:“将来我如果有机会为中国教会司琴就好了。” “一定有机会的,中国教会的人才多,可是需要量也大,教堂林立,而且发展又快,新教堂如雨后春笋,一间接一间的设立,需要大量的同工。几千个神学院训练的人才都不能满足众教会的需求。你可以向地区的宣教部申请一下。” “我怕我这美国的学历,在国内吃不开。”华娟有点心虚。 “不会,中国教会绝不会歧视美国文凭。只要有才能就会受重视。”白慕恩安慰华娟。“何况朱丽亚是美国名校嘛!” “去年云南教会的短宣队,到美国的华人教会和西班牙语的教会作了两个月的培训工作,帮助很大。他们走的时候,反应非常热烈,一致要求他们长期留下来工作。可是他们说云南教会认为美国教会已经很兴旺了,不需要中国教会的帮助;中国教会愿意多派人到基督徒比率较少的地区去宣教。据说去年派到世界两百二十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宣教士总数有三万多人!比任何国家为多。中国教会的海外宣教奉献,大约每年有百分之十的成长率。美国教会好象有些疲倦了,有心无力,中国教会很自然的接过了宣教的棒子――这棒子是由英国教会在二十世纪交给美国教会的。” “宣教的承担,似乎是上帝赐福的象征,也是国家力量的征兆,尤其可以表现一国人民的生命力、道德力、和属灵的份量。中国现在百业兴旺,大概是这种力量的总表现吧?” “我这次到美国探望父母,回到从前的教会,看到了一些进步,也看到一些缺点。这大概是因为我总把它拿来与中国的教会相比的缘故吧?难免心里有些失望。中国教会有朝气,有活力。” “其实影响中国教会最深的,还是美国教会;帮助中国教会最多的,也是美国教会。尤其是在本世纪初,中国打开教会的门的时候,美国的弟兄姐妹们出了多大的力量?几乎把最好的都为中国教会摆上了。中国教会也争气,并没有存有依赖的心理;很快就吸收了美国教会的长处,而得已后来居上。饮水思源,中国教会应该多多回馈美国的教会。” “中国教会最好的回馈就是把福音推广到地极去。因为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有中国人,会说当地的语言,了解当地的文化,作起工作来很方便。” 二人说得投机,几乎忘了时间。肚子提醒了白慕恩,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对不起,我想吃点东西。” “请便。” 白慕恩按下电钮,荧光屏上出现了菜单,他把银行转账卡往卡孔里一插,按下他点的菜名,不一会儿便从输送管理送到了他的餐台上。是一客热腾腾的快餐。华娟闻到香味,也打消了节食的主意,要了一客热汤,和一份点心。吃着吃着,忽然想起要和表妹娅婷通一个电话,提醒她别忘了来接机。她按了传真电话钮,插入银行转账卡,荧光屏立刻报告可以通话了。按了号码,娅婷果然出现在荧光屏上。笑容可掬地说: “华娟,你会准时到达北京吧?你在飞机上不寂寞吧?有没有伴儿?”华娟一口京片子,好听极了。 “不寂寞!”华娟吃了一口点心。“我和邻座谈得很开心,我们的飞机会准时到达呢,你可别忘了来机场接我。” “忘不了!我一定来机场接你!你不能少吃一点吗?待会儿我为你接风,准备了不少你爱吃的食物,待会儿吃不下可别怪我!”娅婷丰满的脸庞在荧光屏上舔嘴咂舌的馋样儿,逗得华娟食欲大动。急忙地问: “都是些什么?快告诉我!我一定吃得下。看我比去年有没有胖一点?”华娟对着电传镜头,娇媚地作了几个姿态。 “没有!没有!小姐,我们的大美人儿!你怎么永远都那么苗条呢?我真羡慕你,什么好东西都照吃,还是不会胖。” “好了,不跟你磨牙了,待会儿机场见面再聊吧。” “你是在首都第七国际机场着陆,对吧?我在出境处门口接你。” “没错,是第七国际机场。听说地铁到你的住处很近,是吧?” “近,近极了,我就住在地铁‘大学站’的大门口儿,拐个弯儿就到,所以我叫你选第七机场的班机,就是因为交通方便,地铁每一分钟一班车,半个钟头就到我家了。要是别的机场,可就没有那么方便,还得开车,遇到塞车,怕不要一二个钟头儿,哪有搭地铁方便,又干净、又安静、又不会堵车。” “那也有一样不好,看不见北京的风貌了。” “我安排了几天假期,会为你导游的,保证你看个够。今儿你到了,咱们姐儿俩先聊个够。慢慢儿再去观光。” “行,你这个小丫头,才回国一年,京片子就说得这么溜。你得教教我!” “行!包你很快就学会!不过要缴学费的哟!不然,你道一口洋味儿的华语,不给人笑掉大牙才怪!” 表姐妹俩说得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已经把臂畅谈似的。娅婷也是从美国回来的,在宣道大学专攻文学博士学位。说来好笑,是专攻英国文学。就好象二十世纪的中国留学生,要到美国攻读汉学的博士学位一样。现在正好倒转过来。 “成了,成了,不跟你磨菇了,否则,你出电话费。” “行!出就出,我的奖学金够富裕的了,哪像你,那么寒伧!” “我是个穷老美嘛!哪像你拿到北京教会奖学部的全额奖学金?你将来一定有希望找到工作,留在中国……哟,我真的要破产了,不能再讲了,再见!”说完,也不管娅婷的谈兴如何高昂,咔嚓一下,关掉了传真电话机。稍停,荧幕上出现了字幕,通话四分半钟,收费七元五角中国币,折合美金七十五元。 “还好!”华娟拍拍胸口。随即按了免费查询台,要美国银行的存款账目,输入密码后,账目一目了然地出现在荧光幕上,还有存款三万多美元。训练营给予学费全免的奖学金,生活当不成问题。也就放心了。这才想到刚才讲得那么大声,一定打扰了领座,连忙向白慕恩致歉:“真抱歉,吵着你了吧?” “什么?”白慕恩取下耳机,原来他正对电视节目入神。“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以为刚才打电话干扰了你。” “没有的事儿。我根本听不见你在讲话。” “那就好。你在看什么节目?那么好看?” “我在看一百七十频道的全球联播台的新闻节目,这一台的新闻比较客观、公正、有广度、也有深度,很受世界各国知识份子的欢迎。听不懂中文的,可以选择外语翻译,一共附有十七种语言的发音。方便得很。你若还听不惯中文,可以选择英语发音。” “其实全世界的各级学校,都把中文列为重点外语课程,听不懂中文的人大概不多。自从联合国安理会和人权委员会总部在二零二七年搬到青岛以后,中文被打为第一世界语,中文就成了最热门的语文了。我这次回来,一定得把中文学好。”华娟仿佛下了好大决心似的。 “今天世界上最缺乏的两种人才,你猜是什么?”白慕恩得意地问。 “是什么?”华娟想了想:“一定是宣教士和工程师。” “你猜对了一半,是宣教士和中文教师。中国各邦联的教会差传部,很自然地负起了这个责任,因为派出去的宣教士顺理成章的被当地的学校争聘去教授中文。此外,教会开设的中文班,也是人满为患。今天的世界公民,谁不以会说流利的中文为荣?” “这不会妨碍了宣教士传福音的工作吗?” “其实不会,这两种工作其实是相辅相成的。”白慕恩解释说:“宣教士教中文,固然是作育英才,为各国训练领袖人才;而因此扩大了接触面,使传福音的机会更好了。” “怪不得宣教士永远大量不足的了。” “教会对宣教士的要求也很高,除了神学学位,还要他们有第二甚至第三专长,中文专长不必说了,人人都会,像一些较落后地区,也大量需要医生、护士、心理医师、工程师、甚至各种企业的管理人才。” “宣教士还要去作官,管理政府部门吗?”华娟不懂所以了。 “教会不准许宣教士参与或干预当地的政治。但准许他们作顾问。像非洲的几个国家,都有宣教士担任总统的私人顾问呢!”白慕恩颇有与有荣的味道。 “那不是很多人都要去作宣教士了,怎么又会大量缺人呢?既然宣教士的工作那么有价值。” “人到底是人嘛!谁愿意离开这么舒服的生活环境,到落后地区去受苦?除非真有牺牲奉献的精神。”白慕恩又补充说:“这只有上帝能作到。去年九月,在安徽乐道城(原名芜湖)举行的特别聚会,有三十万人参加,场场爆满,会中就有上万的青年人,受圣灵感动献身读神学,将来预备到海外去作宣教士。” “但愿中国的大复兴,能带动全世界一起得到上帝的赐福。”华娟诚恳地说:“怪不得刚才随便转了一下电视台,发现宗教台很多,怕有几十台。其次是教育台,也有十几台。这实在是好现象,说明了中国是个宗教大国和文化大国。” “我很同意你的说法。有人说中国是科技大国、有人说中国是经济大国、也有人说是军事大国、更有人说是道德大国、这当然都是事实。但最根本的是:中国之所以有今天,乃是因为它是宗教和教育大国。” “你把宗教和教育合并起来说?” “是呀,二十一世纪初,因为开放了教会,也开放了教育。教会都附设了学校,才一下把教育提了上来。因为人的素质提高了,人的潜力得到了充分的开发,才带动了全面的改革和振兴”说到这里,白慕恩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有一个很好的节目,就要开始,我们可以看一看,是七十九频道的《热门话题》。” 说完,白慕恩首先寻台,并戴上了耳机。华娟也连忙找到七十九台,并套上耳机,画面清晰地显现出来: 主持人:各位亲爱的朋友,您好。我是文同。今天的热门话题要谈的是:“中国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为您邀请到的来宾有史学家孔博古教授,哲学家苏若愚教授,社会学家也是人类学家袁可俊教授,未来学家古远流先生,生态学家博爱梅女士,神学家吴贯宇牧师,最后一位是我们前任总统廖耀庭先生。 (观众热烈鼓掌) 今天的来宾都是国内的权威学者,由他们几位来参加座谈,讨论中国的问题,一定能有深刻明智的真知灼见,使我们茅塞顿开。现在就请孔博古教授为今天的座谈会作一个引论。然后再请各位专家发表宏论。 孔博古:好的,主持人,各位来宾好,各位荧光幕前的观众。今天我们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中国的前途问题,中国要往哪里去?中国的明天将会如何?比方说现在的失业率高达百分之三,将来科技更进步,更自动化,失业率会上升吗?现在每人每周上班二十小时,而且有一半的人是在家上班,用电脑来处理一切。将来会不会更空闲?人要如何打发空闲的时间呢?现在基督徒的比率是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一,将来还会有成长吗?今天中国已经销毁了全部的核子武器,裁减了百分之八十的军队,全靠几百个太空站,和月球基地来监视,万一有几个极权主义的国家,用传统的州际导弹,携带核子武器来攻击我们,我们能有效地进入国境前截毁它吗?现在世界各国的差距仍然很大,我们能有效地帮助那些开发中国家,使他们的人民也能享受我们同样的生活而减低国际紧张吗?……诸如此类的问题,都是我们所关心的。但是要规划未来,却必须先回顾一下过去,我们是怎样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怎样历尽千辛万苦,才使得我们国家达到今天的境地的?我们真的成功了吗?达到上帝应许我们的福气了吗? (讲到这里,孔博古环顾四周,发现大家在摇头。)没有。虽然蒙上帝赐福小有所成,但是仍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今天,还有百分之三十的人没有进过大学,只有高中毕业;百分之十的家庭没有电脑……当然,(话锋一转)今天全世界的人都把眼睛张大了看着我们,希望从所谓的“中国经验”吸取教训。我们还是应该把过去三十多年的惨淡经营的经过,作一个经验的总结,这无论对别的国家,或是我们自己预谋未来,都是必须的嘛! 袁可俊:那当然,很多外国朋友都希望知道“中国奇迹”产生的背景和原因。你看,他们把“中国经验”说成“中国奇迹”之所以认为是奇迹,因为中国文化极为保守,所以一直排斥新思想,和彻底改革。但是在二十一世纪初,却未经过流血政变,和平的政治体制改革成功。一跃而为民主大国。又譬如过去中国官僚的贪污腐败,是尽人皆知的;中国的人治传统根深蒂固,法制无法立足,也是无人不晓的。中国人民虚伪、逃税、漏税、考试舞弊都很普遍,商业信誉也不好,也都是公开的秘密。……等等的问题很多,但是现在呢?这一切仿佛都离开很远了。中国人的国民气质是怎么能改变得这么快的呢?这不是奇迹是什么呢?促使它改变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动力是什么? 博爱梅:还有,中国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前一个世纪,人都往美国跑;这个世纪,人都住中国跑;只是因为可以找到好的工作机会,赚到更多的钱,有更好的物质生活吗?还是有更吸引人的地方,比物质层面更可贵,更重要的精神层面的价值系统,使人活得更有尊严,更有价值? 吴贯宇:您这话快说到刀口上来了。老实说,我们的国民收入并不是最高的,我们住房的水准,和物质条件,都不比美国强,甚至还差了一截,但是人都愿意到中国来。我相信精神层面的吸引力才是最重大的因素。不但过去如此,将来也必如此,中国的前途,决定性的因素,将是精神的,属灵的。 廖耀庭:在中国的转型期,面临非常严重的问题,比方人口问题,在冒险开放自由化的时候,短短五年当中,暴增到二十一亿;又比方二十一世纪末的一胎化政策,使二十一世纪初期男女失衡,(因重男轻女的的关系,很多女婴在出生时遭扼杀)使男人大量的失婚,所引起的社会问题。又比方民族性在长期拜物主义影响下,民风变得贪婪,残暴,所引起的战争问题,和社会动乱问题。又比方过度的开发所引起的环境污染问题……数不胜数,要不是凭着一股信心,和从上面来的智慧和力量,人实在是作不到的。 主持人:是的,我们要找出使中国成为世纪主人的动力和原因,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们就来揭晓谜底。 (广告) 正在此时,荧幕画面出现了机长的笑容:“各位旅客,北京就快到了,我们开始减速下降,请系上安全带。因为空中交通拥挤,塔台准许我们垂直降落,所以一定可以准时到达。到达的时间是下午七点十五分。您可以回家吃晚饭。北京是晴天,气温是摄氏十九度。我们会在一百五十二号停机坪停机。请随时注意我们的报告。祝旅途愉快。” 华娟对打断节目,颇感失望。但想到马上就要踏入国门,亲历其境来认识祖国,不是更直接,更真实得多吗?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 飞机垂直(如同直升机)下降时,略有噪音传入机舱,一千多座位的庞然大物,如同隼鹰一般的飘然降临。匆匆地和白慕恩道了再见,走出机门,迎而一排大字映入眼帘: “欢迎您来到中国” 华娟站定了脚跟,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站在自己的国土上。华娟猛吸一口长气,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也不及细细分辨了,定一定神,自言自语地说:“祖国,我回来了。”便大步向入境处走去。 是梦想吗? 也许只是梦,但却是每个中华儿女的梦。 希望本书能为这个梦提供一些希望。 下面的反省很率直、很痛苦。但很必要。 若有勇气接受真理,面对事实,痛下决心,朝向目标,而使祖国新生。则任何保守人士的讨伐也觉值得了。 总得有人敢说实话,显露真情。总得有人痛下针砭,使五千年痼疾,出死入生。 狮子没有死,它只是睡了,病了,也老了。 狮子需要输入年轻的血液,或是换血。 当狮子醒来的时候,那吸过它的血液的鼠辈会颤栗。 但它既是万兽之王,它就是尊严的,高贵的。 睡狮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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