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披着盖头的性 一、好奇的脚迈进情欲深渊 我是在一家电视台的话题节目里认识张霞的。 张霞是那天话题节目的惟一嘉宾,谈的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性"。 穿着浅蓝色套裙的张霞,梳着长长的披肩发,看上去有点像大学生。可是如果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少了一份清纯,多了一份沧桑。坐在靠椅上的她,有点拘谨地看着台下的观众,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主持人介绍说,当初我们准备策划做这个节目时,在网上征求嘉宾,张霞给我们节目组写来了一封长信,讲述了自己由于无知走过的一段人生弯路,她在信上说,"我愿讲出自己的故事,因为,我不愿这样的悲剧在下一代人身上发生。我们已经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并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不愿让我们的下一代继续在黑暗中摸索,他们有权知道,也应该知道有关性的知识。" 从张霞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她的故事,那是一个苦涩、荒唐而又充满了悔恨的故事。 我的父母都出身于军人家庭,生活中,我从没见过他们互相开过玩笑,更不用说卿卿我我地表达感情。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很严肃的人,母亲快人快语,走路能带起一阵风,说话急速速的,像一串从冲锋枪里射出的子弹。从事业上来说,他俩都算是成功人士,父亲是从事动力学研究的高级研究员,母亲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副总裁。 像我这样的家庭背景,生活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人生的路也应该是宽阔平坦的,可是我却走得跌跌撞撞、坎坎坷坷。这是因为在我年幼无知的时候,我的灵魂缺少一个正确的引导者,在我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时,没有人为我释疑解惑。 我对性的好奇始于3岁那年。 3岁之前,我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那是靠近湖边的一座很大的院子。爷爷奶奶都是军人,他们住的是军队干部休养所。他们对我很宠爱,但管束得很严。他们从没让我单独走出过那座院子,爷爷奶奶说外面坏人多,坏人看见了小女孩会蒙上她的眼睛,然后装进袋子背进深山老林,深山老林里有会吃人的老虎、豹子、狼。他们的警告,吓得我从没敢单独迈出那个院子一步。 没有小伙伴跟我一块儿玩,我的世界里只有爷爷、奶奶,还有一只名叫丽丽的小狗。 3岁那年,因为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父母将我接回了家。那时,我很盼望上幼儿园,因为我听爷爷奶奶说,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有很多玩具,老师会教小朋友们唱歌跳舞。所以听说父母要送我去幼儿园,我高兴得又蹦又跳。 由于父母工作忙,我上的是全托,他们只在周末才接我回家。也许是一直没在父母跟前,对他们少了一些依恋,也许是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所以每次去幼儿园,我不像一些小朋友那样拉着父母的衣服哭哭啼啼地不愿去,而是很高兴地在大门口就跟他们说再见,然后欢蹦乱跳地自己去教室。 由于3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里,所以幼儿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有趣的。我学会了做游戏,学会了搭积木,学会了滑滑梯,还学会了不少儿歌。 一天,我去厕所撒尿,刚蹲下来,便看见我们班的一个小朋友也进来了。那时,幼儿园的厕所是不分男女的,而且是开放型式的,便池与便池间没有隔板。也许老师们认为我们都是小孩子,不知道害羞,也没有什么隐私可言。男孩女孩都进一个厕所。 那是一个男孩子,我很奇怪地发现,他没有像我一样蹲下来,而是拉开裤子拉链后,掏出一个"小鸡鸡"站在便池跟前撒尿。我一下子看呆了,心想,他有"小鸡鸡",我怎么就没有呢? 上完厕所回到教室,这个疑问一直在我脑子里萦回。 那天刚好是星期五,妈妈下班后来幼儿园接我。回家的路上,我好奇地问她:"妈,我看见我们班有个小朋友这里长了个'小鸡鸡',为什么男孩子长'小鸡鸡',女孩子不长'小鸡鸡'呀?" 妈妈听了,猛地一下甩开了牵着我的手,涨红着脸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羞不羞啊,问这么无聊下流的问题!" 我吓得哭了,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也不明白她骂的无聊和下流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里,父亲见我抽抽噎噎一脸泪痕,问我说:"你怎么了?" 妈妈一脸恼怒地说:"不要脸,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向妈妈问这个问题了,我也不敢问老师,既然妈妈听了这个问题不高兴,老师听了也一定会不高兴。可是这个问题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困扰着我。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也有一个"小鸡鸡"该多好,上厕所就不用脱裤子了。那时候对我来说,脱裤子、穿裤子都是一件很困难、很麻烦的事,有几次,就因为裤子一时脱不下来,尿湿了裤子,害得我一整天都穿着湿淋淋的脏裤子。有一次,老师发现我尿湿了裤子,一时找不到干净裤子让我换上,干脆让我光屁股在被窝里躺了一天。 女孩子为什么不长"小鸡鸡"的问题还没弄明白,我又有了新的问题。那天,老师给我们讲老母鸡下蛋的故事。讲完后她问我们说:"老母鸡下的鸡蛋能作什么用呢?" 小朋友们几乎全都举起了手,有的说:"能做番茄炒鸡蛋",有的说:"能做鸡蛋炒饭",有的说:"能做鸡蛋汤"…… 老师笑着问我们说:"鸡蛋除了能做出各种各样好吃的菜,还能做什么呀?" 这个问题可把大家都问住了,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这时老师笑眯眯地说:"鸡蛋还能孵出小鸡娃,小鸡娃就是从鸡蛋里出来的呀。"接着,老师又告诉我们小鸡娃是怎么孵出来。我听了觉得又新鲜又惊奇,没想到鸡蛋放在老母鸡的身子下面竟能孵出小鸡娃。小鸡娃是老母鸡孵出来的,我是不是也是妈妈"孵"出来的呢?小鸡娃是从鸡蛋里出来的,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呢?我脑子里塞满了这些问题。 带着这些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我走进了小学。 一天放学,我和几个女同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了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问她们说:"你们知道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吗?" 一个同学说:"是从妈妈肚脐眼里钻出来的。" 另一个同学说:"不对不对,是从妈妈腋窝里钻出来的。" 还有一个同学说:"是爸爸妈妈接吻时从嘴里掉出来的。" 她们一人一个说法,我真不知道该相信谁。谁的答案才是对的呢?我心里仍一片茫然。 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我走进青春期。 12岁那年的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胸部隆起了两个像小乒乓球一样硬硬的小包,轻轻一碰还很疼。我心里很害怕,担心自己得了病。但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害羞了,也不好意思跟妈妈说这件事,所有的不安和担忧都自己悄悄地扛着,弄得整天心神不定地胡思乱想。 不久后的一天,我上厕所时,发现内裤上有血,当时我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血,不知道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下午放学回家,我哭着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她听了似乎很吃惊,愣了一下,然后给我拿来一包卫生巾说:"不要紧,是月经来了,女孩子都会来月经,来了月经就说明是大人了,记住,往后不要随便跟男人接触。" 虽然妈妈的话我听了似懂非懂,但知道来月经不是病就不再恐惧和害怕了,可是我又有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女孩子会来月经?还有,为什么妈妈说不能随便跟男人接触呢? 12岁的我,不能明白这些问题,也没有人给我回答这些问题,父母没跟我讲,老师也没跟我讲。进了初中,我们的课本里,多了一门生理卫生课,可是那本书从发下来,一直到初中毕业,一共没讲几课,特别是那几章我们最感兴趣的关于人体结构和青春生理卫生的内容,老师都跳过去了没跟我们讲。那几章内容我们是自己看课本自学的。 已是初中生的我,虽然已不再为"女孩子为什么不长小鸡鸡"而困惑,不再为自己身体的变化惊慌失措,但是我仍有许多不明白的问题。比如说:女人是怎么怀上小孩的?孩子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因为不知道,便生出种种荒唐怪诞的想法。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为一件事忧虑不安。这是因为有一个女同学告诉我说,如果女人坐了男人坐的凳子就会怀孕。我听了后,心里马上紧张不安起来,因为有一天中午我坐过一个男同学刚坐过的凳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被恐惧和害怕纠缠着,因为我听说女人生小孩有时会死的。 从童年一直到青少年,性知识教育对于我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父母每天可以拿出几个小时陪伴我做作业,却不愿给对性充满了好奇心的我讲讲这方面的知识。老师可以给我们讲人类登上月球的奥秘,却不愿满足我们对性知识的渴求。他们将性划为禁区,千方百计挡住或阻止我们好奇的目光。 所有被掩盖起来不让人看、不让人了解的秘密总是会唤起一种不健康的好奇心,一种病态的遐想和敏感。 我不能从正常渠道得到想知道的知识,便去寻找其他的渠道。 我家附近有一条街,每天一到傍晚,街边就会摆出许多小地摊,有卖各种日常用品的,也有卖书刊杂志的。地摊上的书刊杂志大都是旧的,也有一些盗版书和非法出版物。一天傍晚,我蹲在一个地摊前随手翻着书,翻到下面,发现了一本薄薄的小书,封面上画着一个裸体的男人和一个裸体的女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裸体,就在那一刻,我全身的血似乎一下都涌到了脸上,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我不敢当着那个卖书的男人的面翻开那本书,可是心里却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想看看那本书的欲望和冲动。我花5元钱买下了那本小书。 我将书藏在内衣口袋里,快步回了家。一回到家,我就将自己房间的门反锁上,急不可耐地翻开了书。拿现在的眼光看,那是一本低级下流淫秽不堪的书,讲的是一对男女苟合的故事,书中极尽描写性交的细节。看得我脸热心跳,身体里涌起阵阵冲动。那天晚上,我躁动不安地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尽想着书中描写的那些事儿。第二天去上学,头昏昏沉沉的,坐在教室里,老师讲什么一点都没听进去,还是想着书上写的那些事儿。 16岁那年,上高一的时候,我和一个比我大一岁的男孩子偷吃了禁果。事情发生在下午放学以后。那天本来是四个同学值日,可另外两个同学一放学就跑了,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打扫完教室,关好了门窗,不知怎么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起,在教室后面做了那件事。 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很害怕,怕老师知道,怕同学知道,更怕父母知道,每天,精神恍恍惚惚的,学习成绩也急剧下降。过了几个月我才发现例假一直没来,但当时我很无知,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怀孕,到了六七个月,肚子渐渐隆起来了,我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还以为是自己长胖了,由于冬天穿着棉衣的缘故,父母也没发现我身体的异常。有一天,我在教室里上课时,肚子剧烈地疼起来,后来疼得实在受不了,老师将我送到校医那里。 校医摸了摸我的肚子后大惊失色,她让老师给我母亲打去了电话。不一会儿,母亲脸色苍白地跑来了。他们将我送进了医院,我在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婴。 事情发生后,母亲气急败坏地找到男孩子家,可是对方已经搬家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发生了这件事后我就退学了,17岁的我成了一个单身母亲。是愚昧和无知毁了我的一生。 上海某中学对112名学生进行性知识调查,对"你的性知识是从哪里来的"问题所作的回答是:29%是从书刊上看来的,57%是听小伙伴讲的。而从这两条渠道得来的性知识往往是变形的,不健康、不科学的。 伯特兰·罗素说:"回避绝对自然的东西就意味着加强,而且是以最病态的形式加强对它的兴趣,因为,愿望的力量同禁令的严厉程度是成正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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