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泪谷到欢乐泉(生命追寻篇)

陈铭慧

我是个累赘

我父母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谈恋爱,而我则是个不受期待的胎儿。这件事使我祖父母大为震怒,遂将他们逐出家门。小俩口没有钱,住在一个庙旁,经常吵架,生活很穷困,我母亲甚至于吃过堕胎药。所以我不单是个早产儿,而且出生时全身长黑毛、皮肤溃烂,孱弱不堪。他们穷得连让我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就把我放在一个橱柜的抽屉里。

由于母亲太早结婚,没有一点育儿的常识,夫妻经常吵架、打架,我就成了他们的累赘。有时被送到祖父母家,不久又送回妈妈家,被丢过来丢过去。如此过了一年,后来外祖父母因为顾惜我是他们第一个孙女,就把我接回去,同时也接纳我的父母。之后我们和外祖父母又搬到别处,妈妈又生了两个孩子,她也一直都不知如何照顾他们。

我死了有谁会在乎

我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我还记得小时候如果没人帮我抓痒就不能睡觉,因为皮肤烂、痒,而且三天两头就感冒、咳嗽、鼻塞等毛病一大堆,经常看病、打针、吃药。一方面因为身体不好,一方面因为和外祖父母同住,舅舅也有小孩,我好像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外人,所以慢慢形成孤僻、内向的个性,但是母亲却又要我学习各种才艺。幼稚园开始就要学芭蕾舞、弹钢琴、唱歌、画图等等。小学时还要参加珠算比赛、演讲比赛等,表面看来我好像很活跃,但内心却非常自闭,不会跟别人玩在一起,练合唱时的休息时间,我就一个人坐着看书,有一次还被老师把我的书抢走,丢到外面去,说:「你这书呆子,从来不会跟别的小孩子玩!」为此我心里实在很难过,有时在夜里哭,觉得别人都很幸福,有人接送,有爸妈照顾,我却要自己一个人搭公车、走路,有时还走丢了,被送到警察局去。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

我开始怀疑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虽然我并没有被虐待、被打骂,但我却感到被舅舅、阿姨、表弟、表妹们排斥,没有被接纳、被爱的感觉。一个人在世上不管有多成功,不管住再好的房子,开再好的车子,若没有人爱他、在乎他,那么活着就没什么意思。而我在幼年,正值建立人格、建立自我形象的期间,没有得到爱,就像一棵长歪了的树一样,所以小时候我就常想:「我为什么不死了呢?我死了有谁会在乎呢?」

没有什么可以满足我

到了小学五年级时,我就很会算命,是照姓名笔划来算,我觉得算命可以给人一种寄托,好像我可以掌握我的命运,或许我以后会好一点、有一些好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不会像现在,好像傀儡似的,一切都要听命于人。也因参加的活动太多,导致胃病和气喘病,因为我常常没有吃晚饭就去合唱团或学琴,回家才吃点剩饭,有时也无人知道我并没吃饭。而且我因唱歌唱得太厉害,一星期练三次,一次两、三个小时,便开始咳嗽。五年级时有一次感冒一个月后变成气喘,以后几年一直没人带我去看过医生,每次气喘发作时,晚上不能躺下来,只能坐着睡觉。身体不好,人自然也变得很悲观。

到了初二那一年,三舅因病住院,出院回家后说,在医院里常有基督徒去为病人祷告,也有佛教徒去劝他们信佛,所以他带了一些书回来,我看了那些佛教的书,上面说:「人生是苦海,回头是岸。」引起我心里的共鸣。人生真的是很苦,我的父母一直都不快乐,祖父家生活虽然很规律,但在一个五层楼的大家庭里,大家各忙各的,并没有很融洽的感觉,我住在那里没有温暖,只觉得很冰冷。「回头是岸」,该如何回头呢?于是我开始读佛书,到了高中也读了一些有关哲学及人生方面的书籍,但好像没有什么知识可以满足我。

高三时有一次感冒,我自己随便吃了一种叫「五分珠」的成药,因内含盘尼西林而引起过敏,我被送到医院去急救,之后就变成甲状腺机能亢进。祖母认为我身体那么差,那就不要读书、不要考大学了。但是我立志要读哲学系,即使在各种疾病缠身的状况下,我仍努力准备联考,终于考上台大哲学系。

不断追寻心灵归宿

许多同学都认为读哲学没有前途,纷纷去旁修别系的课,我却像在哲学里得到释放似的,一切能修的哲学课程都要修,包括哲学概论、理则学、伦理学、西洋哲学、印度哲学、老庄哲学、中国哲学、易经、心理学、华严宗、禅宗、唯识论等等,整个人就钻进哲学里去了,因为我想知道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跟老师学了易卦占卜及排八字。我学得很认真,曾经两年连续四个学期都拿书券奖。我也在晨曦社里学打坐,并练到可以入定四十五分钟,而且一念不起,真正进入寂静里。另一方面我也很迷信,去拜佛、吃香灰、喝符水等等。我想佛教讲轮回,那么我前辈子一定作了许多孽,欠了许多债,这辈子必须要还债,也因为上辈子没有人欠我,所以这辈子就没有人要还我、对我好。

我到各地去拜师、问道,继续学排八字、占卜、看手相、面相等。我花很多时间看书,同时也交许多朋友,但心里仍觉得不能与朋友打成一片,不能很自在地与他们沟通。我的气喘病也很困扰我,只要有人吸烟或是空气不好,我就得赶快喷气喘的药。又因母亲不能提供我的学费,所以我几乎每天晚上要去当家教。

我的大学生活就是在如此早出晚归的日子中过去,看起来像是忙碌而充实,但我内心却似有一个很深的空洞,我仍然不断在追寻心灵的归宿。

为他办最后一件事

由于我父母的婚姻生活充满了吵架、打架,影响了我交男朋友的态度。我不太懂得与人相处,所以虽有过几个男孩子真的对我很好,愿意接纳我,我却不太能接受人家的爱,想尽办法把他们赶走。

大四时我认识了一个台大医科六年级的男孩子。他当过帮助青少年的「张老师」,懂得心理学,又是准医生,懂得照顾我的气喘病。为了我,他买了一部有冷暖气的车子接送我上、下学,以免接触外面的脏空气。毕业时他还送我一大束玫瑰花及一件旗袍。他对我非常好,我也开始觉得可以接纳他。他提出要订婚,但我当时想到日本学佛,并已申请了到东京大学,还要准备留学考。而他本身也是非常忙,住在医院里当实习医生,难得有空,连陪我看电影的时间都没有,只有拿钱请我自己一个人去看。

大约在我毕业后一个月,他忙里偷闲,约我及他表弟和几个同学,到碧潭下游去钓鱼。他下水去游泳,但因为平常工作太累,体力不好,那天早上水又很冷,他被一个漩涡卷下去就淹死了!

我本来就觉得生活很空洞、很苦闷,现在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了,对我的打击非常大,整整一年我都没吃肉,只想自杀,我无法形容那时的感受……而他的父母也因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不知所措,所以他的丧事我拼命帮忙,好像有一股力量支撑我为他办最后一件事。

踏上留日生涯

办完丧事后,我想要出家。却发现我归依的师父、我的老师(是位居士)和尼姑庵里的负责人,居然为这件事起了争执。结果他们说我出家还要算命、还要带钱,说我命中带财,将来化缘才有收入,命带桃花讲经才有人喜欢听。这让我觉得出家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没什么两样,也就不敢去了。而且他们打算用两年时间训练我讲经,然后才让我留学。但我却想赶快成行,希望能考取奖学金。

我到日本主要是想学梵文,因为台湾很少人懂梵文。要消孽障就要念咒,在台湾用国语、台湾话或客家话念咒都不一样,有人说如果音不准就消不了孽,所以我要去日本学正统的梵文,将来教导佛学,也可把经典翻译得好一点。

当时日本文部省提供给全台湾十个名额的奖学金,金额约为当时台湾一般公务员薪水的六倍左右,不过日本的物价约为台湾的五倍。我以只修过二年日文的资历去考,考上了第四名。于是踏上了留日的生涯。

一窥佛学真相

我在日本学的是原始佛学。这才知道:佛教是分很多派别的,也一直在改变,越合乎那时代的潮流,越能让人接受。因为人都喜欢接受自己能了解的东西。原始佛教由释迦牟尼的哲学,到了西藏变成西藏佛教,尤以密宗为最盛。到中国就分成很多宗派。到日本的又不一样。

我开始对学术性的佛学有很深的认识。知道佛教是个洞悉人生真相的哲学,但是解脱的方法却是不切实际的。还有一些学说是人假设的。比如讲到轮回,因为印度的天气很湿热,人死了很快会腐烂,所以必须要火葬,印度人看到火葬的烟升上去,认为人的灵魂就在烟里面。此时若忽然下一场大雨,然后看到有一些虫出现在地上,他们就想:在世做许多坏事的人,他的灵魂比较重,就会掉下来,变成虫。如果是好人,他的灵魂比较轻,就会升到天上去,与他的先祖到天堂里去,这是轮回学说的开始。

印度一直有世袭的四等种姓制度,婆罗门教认为这四阶级之间不能互相轮回。佛教的「众生平等说」,对婆罗门教而言等于是「异端」。佛教起先有六道轮回,到大乘时又变成十界,亦即有十个轮回的去处。若从学说的演变加以考究的话,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一种理论罢了!纯正佛教也不必祭拜祖先,因为祖先都轮回去了,你拜谁呢?也不祭拜佛,因为佛已了一切与众生的缘。

至于菩萨原先是指释迦牟尼的前身。他未成佛前的每一个前身都是叫菩萨,原文的意思是「觉有情」。虽然已经消了孽障,但对这世界还有感情。释迦牟尼为什么好几辈子都没修成佛?就是他还有感情,尤其与他太太好几辈子都是夫妻。到了佛就是「悟」,悟到一切都不再有直觉。

小乘在纪元前五世纪兴起,大乘则是纪元初一些传教者开始主张自己出世去修不够好,要让没修的人供养他们,好得功德,所以改为自渡渡人,且各家都写出很多经典,今天中国人看到的多是大乘经典。大乘学者加了很多菩萨在经典中,其中在台湾、日本都很有名的就是观世音菩萨,所以观世音是由人创造出来的,并非真有其人。

改自己的运?

我也学了一些在日本盛行的不同算命法,如占星术、风水、紫薇斗数,并拜师学四柱推命,也学数字算命法、九星占法和方向学,因为我一直想要掌握并改变我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

一个很有背景、受好教育、有父母支持他、爱他的人,他掌握人生的方法可能是靠自己的能力去创业。而我这种健康极差,必须随身携带气喘药的人,父母又很少写信给我,也很少看到其他留日同胞的台大同学,似乎没什么人会在乎我!我只好想办法看能否以算命的方法来改运,或看看风水、看家俱怎么摆比较好,或盘算会遇到什么贵人等等。所以我拼命地学各种算命的方法。

在日本的生活实在很寂寞,因为日本是大男人主义,东京大学只有8%的女生,他们认为好女孩就要读「新娘学校」。日本的大学不是申请到硕士班就可直接攻读硕士,而是先与大学部一视同仁,然后考硕士联考。我很认真地读,一年后以第一名考进硕士班,教授与同学才对我刮目相看,不再对我这台湾来的单身子女有所歧视,同学们也开始在下课后约我去喝酒。日本学生下了课就和教授去喝酒。

过了两年半,因受到日本文化的冲击很大,碰到一个台湾来的男孩子就觉得很难得,所以第一次遇见我先生时,就想赶快把握住。而且当时周围给我的压力很大,常要我相亲,我很不愿意,因此认识我先生时,就想赶快结婚,以抒解寂寞,并节省开销。

由于我迷信算命,就把我们两人的八字一排,从各个角度和算法来看,简直是天衣无缝!同时我又去请教几位日本很有名的算命老师,也都说非常好,唯一的条件是必须在这一年内结婚,否则就会犯冲。于是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在与他才认识一个月后,就赶在农历过年前与他成婚了。这是我受到算命最大的一次贻误与伤害。

婚后我发现,我们两人家庭背景差距很大、个性迥异,他母亲是原住民,父亲是客家人,他有很大的自卑感。他告诉我:「我就是要娶个台湾人来报仇!你们台湾人如何对待山地人?你们祖先又如何与客家人打仗?使得我们客家人、山地人这么穷苦!」其实我对这些一点概念也没有,我根本没有想过台湾岛上的居民之间还有这些历史恩怨!我出生的第一个家没有给我幸福与快乐,我常希望能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但实际情形却与我的梦想有天渊之别!

意料之外

我们结婚时,他一文不名,我的奖学金是他的三倍,他要我把银行存款都给他,并要买好的家俱,租贵的房子。还对他的朋友说:「我以为我结婚会发财,结果没有,我结错了!」而我本以为以我的条件和他结婚,他们全家人都会对我很好,但事实不然。他的父母到日本以后对我很凶,对他却百依百顺、宠得不得了,他对他妈妈则像对待佣人一样,我虽然委屈求全,尽量学日本太太的榜样服侍丈夫,看食谱学煮菜,但精神压力和身体劳累使我健康状况越来越差,半年后就要看医生,吃安眠药了。

一年后我怀孕了,生下老大后身体也没调养好,然后进博士班,又生老二。他对我、对这个家都没尽责任,在外面乱交女朋友,根本不关心我、照顾我,我甚至难得见到他的人影。生产时,我自己抱着大包小包坐电车到医院,生完了也还是见不到他的人影。我活得凄惨万分,像行尸走肉一样。我找不到爱,于是拜得更勤,所有拜拜的水,可喝的我都喝,所有的符可戴的我都戴。我的皮包里、房间里,家俱上到处都有符。我还算我的东西该如何摆才能转运。整天就被这些东西捆绑住了!

后来他博士毕业了,我还有一年,但我实在已经心灰意冷,无法再走下去了。那时他在外面已有女人,我想离婚。跟妈妈商量,让我回去住一段日子,她说:「不行,不能丢这个脸,男人就让他去花,花到四十几岁就会回来,不能离婚,你只管占住这个位子就是了!他将来会很有前途的,你看那么多日本的大公司要请他,他会很有成就的!」而我先生却告诉我:「我们离婚好了,我现在要去日本公司上班,我娶日本老婆比较合适,我娶你想发财没发成,娶日本老婆可拿日本籍,就留在日本上班,妈妈要来跟我住,小孩子也不会忘记日本话。」

我真的觉得人生已经毫无意义,父母不在乎我,丈夫不要我,我不如死了算了,可是一想到两个孩子,怕他们以后像我一样缺乏母爱,只有再苟延残喘活下去了。

那时我认识一位德国波昂大学的教授,他研究的领域和我一样,常到东京大学来,所以我们常有机会交谈讨论。他问我要不要到他们学校读超博士,并答应提供我比日本多两倍的奖学金。他说:「带你的小孩来。我看你们两人不像夫妻,你倒像是他的奴隶,两人都在读书,却是什么事都是你在做,看你身体那么不好,脸色如此苍白,也没有笑容,像行尸走肉一样。」那时候我住在横滨,两个小孩要送到不同的育幼院去,然后我要到东京去上学,实在很累。放暑假时,我先生已接他妈妈来,我把两个小孩子交给他们,就独自到欧洲去了。

我到德国是想先看那里的环境、了解一下我所要研究的东西。心情还是很不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有什么可以救我?我每天都念消咒的经、打坐、还修密宗,但没有一点心灵的安慰与喜乐,生命一点都没有改变。

回想起来,算命实在把我害得很惨,拜佛也花了我很多钱,生病看医生也花不少钱,一天到晚算东西怎么摆、方向怎么去,花了我很多时间,而且每天睡醒就觉惶恐,不知这一天怎么过,就要去抽签、卜卦,那种生活实在很可怜。

到了欧洲,走在路上,或在夜晚睡梦中,都觉精神恍惚,好像没有存在感,不知人在何处,该往那里走,也不晓得想念孩子们。

有一天到慕尼黑,去参观一个教堂,一进去就有很白、很亮的感觉,光从四面八方射进来,有人在弹管风琴,那音乐非常优美,我心里感到有一股从没有过的平静。我过去很排斥基督教,尤其他们说我们都是罪人,使我反感。但当我站在那个充满亮光与平静的圣殿里,却想到:虽然我不曾杀人放火,但如果圣洁的上帝就在这里,我能坦然无惧地说我不是罪人吗?

我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上帝啊!如果你是真的,求你赦免我的罪。我活在一片黑暗里,求你用你的亮光来指引我前面的道路。」很简单的发自肺腑的祷告,站起来后,感到有一种平安和喜乐,也有一种重担脱落的轻松感。走到教堂外面,觉得天很蓝、树很绿,万物美不胜收。以前我好像一直低头看着地面在走路,现在抬起头来了,看到周遭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我感到雀跃万分。我心情变得开朗起来,于是利用剩下的时间到欧洲各处去旅游,发现世界这么大、这么美,都是上帝所造的,他也造了各种生命,而我正是有生命的万物之灵,他岂不顾惜?!我开始为我的两个小孩祷告,当时虽然还不懂,但我想:上帝是光、是生命,他是听祷告的神。

欧洲漫游告一段落,从阿姆斯特丹回波昂时,我就有一股勇气,写了洋洋洒洒六大张的信给我先生说:「我要回去,我要重新再来,所有使你不满意的,我要尽量改进。」他一直对我有很多不满,我虽拼命在做家事,但常常生病,他就说:「看你那是什么脸,怎么不赶快死啊!」我的气喘病、咳嗽、半夜擤鼻涕等,使得他很烦。人说「久病无孝子」,何况是对一个认识一个月就结婚的女人?我也不怪他。我告诉他我要改善,尽力使他快乐。

回到东京,正值冬天,我的气喘病发作得很厉害。医生告诉我到美国去就会好。我的学分差不多都修完了,只剩一个报告,可以不去学校,所以我很快在拿到签证后就到美国来了。我到波士顿找我到了妹妹,她那时刚信主半年,很喜乐,就带我到查经班,接着又刚好有三天的福音营。那三天当中有两个人从头到尾跟在我身旁,为我祷告。其中一位就是目前在台福洛杉矶教会负责华语事工的郭宗杰弟兄。

我本来以为基督教没什么好讲的,只有一本圣经,但那三天我听到的,是我从没听过的有关生命的宝贵信息。我印象最深的是:手套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拿去做什么都不合用,但是把手伸进去,手套就活了,它存在的意义就出来了,人也是如此。无论一个人表面上有多成功、影响了多少人、有多少人知道他,但他最后仍会死了,但是如果他在世时让神进到他里面,他活着就有意义、有目的。人活着是为了要彰显神的荣耀。

这些真理对我有很大的冲击——这不是哲学,像我读这么多哲学的人,觉得这道理怎么那么单纯呢?可是虽然单纯,却又是那么真。他们又谈到罪,也谈到耶稣为什么降世为人,都让我觉得很稀奇,也很受感动。

第三天讲员呼召有谁愿意接受耶稣基督做个人的救主时,我心里觉得不可能那么快就接受主,可是却像有一股力量把我推起来!我一站起来,就嚎啕大哭——有一种很强烈亮光从我里面深处爆了出来!我好像找到了我要的东西,好像找到了生命、找到了爱!

在那里约有三百人左右,没有人像我这样哭,我觉得很难为情,但就是停不住,我很想抱住旁边的人哭。这几天与他们相处,觉得每个人都好可爱,为什么这些基督徒好像都很喜乐、脸上都带着亮光?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爱我、照顾我?而且还贴钱让我参加这三天的福音营?我觉得这些基督徒真的好可爱。我知道,那时耶稣已经做了我的救主。

因为隔天就要结束了,所以他们要我当天晚上受洗,我不愿意,因为圣经我根本不懂,他们就翻圣经给我看:「信而受洗的就必得救」,说我既然已经确信,有水的地方就可以受洗。我很勉强地答应了。受洗时他们祷告之后要我自己祷告,那时我心深处,又涌出亮光,我说:「上帝啊!你是亮光…」然后就又开始嚎啕大哭,好像里面有一种爱在激动我,我里面那个空洞被填满了,我竟然祷告了好久。

由水里上来之后我才平静下来,有了真正的平安,然后他们要我做见证。我说:「我实在是还不懂,你们的耶稣传道只有三年多,好像有很多话没有讲完。如果他有机会再继续讲的话,可能会像佛陀一样,讲了四十九年,有许多深奥的哲学,而且也会教一些轮回的道理。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你们的脸好像会发光,好像是上帝在告诉我:他是亮光,他住在你们里面,你们就有爱呈现出来。还有从我里面出来的亮光也是我无法解释的。」我就我当时的程度,讲得很粗浅,却很诚实。

要离开福音营时,他们说要为我祷告,第一是求主让我能和丈夫、孩子团圆,第二求主帮助我们能全家来美国。我认为后者是不可能的,先生在日本大公司上班,收入那么好,怎么可能来美国?可是他们却很诚心地祷告了。

回到日本,我打电话说要回去看小孩,他妈妈在电话中就告诉我,她带两个小孩快累死了,手都举不起来,要我赶快回去。原来他妈妈体力已经不如从前,一有什么事就把他从公司叫回来,而且钱也用得比我快,母子关系开始恶化,所以她叫我回去,说她要回台湾了。先生则因为家有老母和两个幼儿,再加上与女友交往没结果,于是我在他们的欢迎之下回去——这是祷告得应允的第一个奇迹。

之后过了两个星期,他回来说,他们公司因为日币升值,已经没办法做出口生意了,所以那天早上就有一个提案说要到美国设厂,他的英语不错,又是设计部门的,大家就将目标指向他,要他到美国做技术指导,买机器、装机器、训练人等等,从那时起,这计划就开始进行,一年半以后先生就到美国设厂了。这是第二个奇迹。

日本肢体的挚爱

日本的基督徒很少,当时正在麻省理工学院的郭宗杰弟兄为我打听到名古屋的日本教会。日本弟兄姊妹就很高兴地每星期开车一小时到我家来,并且很有系统地从头带领我查经。

我能在圣经真理上建立基础,就是上帝为我安排一群人来帮助我,因为我有太多的哲学和佛学的背景,如果不是这群爱心很大、灵命很深的基督徒来帮助我,恐怕我也不会有今天。而且这些日本肢体在十五年前访问台湾时,有人曾送他们许多中文的属灵书籍,他们本以为没人看得懂、没有用——却没想到十五年后第一次到我家来时,就有机会把那些书带来给我,而且我极有兴趣、照单全收,又很认真地问许多问题!

现在知道有些问题并不是马上可以解答的——若不是靠着亲身的经历、靠着上帝的启示是不能了解的。但我那时却马上想要得到答案,所以有时就问得很暴躁,他们都非常有耐心、有爱心,使我非常感动!有时我生病,他们还帮我带小孩、煮饭、整理等,如此一年半没有间断,直到我们离开日本。

飘泊美国重新奋斗

日本公司在派出驻外员时,家族必需晚半年至一年才能出国,以免影响工作。所以我和孩子们到一九八八年夏天才抵达美国。

工厂的小镇几十里内都没有华人教会,于是我开始在美国教会聚会。到美不久,就发现先生在常常出差的城市附近已有女朋友。他说我应该用基督的爱让他做“他喜欢作的事”!我觉得自己的婚姻已走到穷途末路。在非常痛苦的日子里,美国弟兄姊妹不断地为我祷告,且用上帝的话开导安慰我。

一九八九年,先生已经决定离婚。过去除了读书就是做家庭主妇的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只身带着五岁和七岁的幼儿,来到洛杉矶找工作。在贸易公司做了一阵子,主很奇妙地引领我到灵粮堂当职员。在弟兄姊妹爱心包容下,我得以做一个很大的调整来适应一个单亲在美的生活。九三年,离开照顾我两年的灵粮堂,开始在家收学生当家教,主让我几乎每个周末都有机会到不同教会或团契去,见证主在我身上的救赎大恩,好让患难中的人有盼望。同时,也分享我所知道的哲学、佛学、算命、灵界的事等,好让追求真理的人不致误入歧途。

信主以来我深切地感受到,开始觉得有上帝的手在引领。以前我一直想用我自己的办法去控制、去追求我想要的,结果却是焦头烂额。现在我虔诚祷告、祈求,结果就会有一些奇妙的事临到我身上,帮助我与上帝有愈来愈亲密的交通。即使遇到苦难,也知道上帝有他的美意,他会与我一起经过这苦难。上帝曾经两次以圣经章节来启示我、安慰我,尤其后来我先生离开我时,我很痛苦,上帝要我读以赛亚书五十四章,他以这一处圣经对我说话,他说:「我与你所立的约是平安的约。」我相信他是又真又活的上帝。

甘做主手中陶土

常有人问我:你既然信了主,为何境遇还如此坎坷?那信主和不信主又有何差别?我说,若不认识主、若不是基督徒的爱,我早就自杀身亡、病倒在床或精神分裂了。完全是主的恩典,才使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深深体会到,人是上帝手中的陶土,上帝要雕塑我时,需要刻、挖、刮、磨。他可能就用旁边的人做那一把刀子或凿子。因此虽然我还在这过程中,但心里已很笃定。人可以把我打倒,但如果有上帝托住,我就不致死亡。他掌管我的一切,我所受的苦难,是上帝要使我成为他合用的器皿去安慰、鼓励与我有同样遭遇的人。

八年来,我每天的生活从没有离开过祷告及追求真理。这八年的火热,超过于以前十五年学习哲学的火热。圣灵在我身上行的神迹数说不尽——他完全医治了我的气喘病,医好了子宫肿瘤,免去手术,也医好了背痛及半身麻痹,几年来的胃炎也完全好了。我自幼多病多灾,如今终于可体会健康的人是什么感觉。哲学不能用思想来改变我的生命,拜佛算命也不能藉心理作用来弥补我的创伤,只有真神的爱与生命带给我医治,恢复人在上帝里应有的喜乐与平安。藉着上帝所赐的爱,我与人之间也开始能有爱的交流。

饶恕带来祝福

上帝不但医治我的身体,也更进一步医治我的心灵。九三年五月在刘富理牧师与我一起祷告求圣灵医治我心深处的创伤时,我在圣灵的怜悯光照中,明白当我还未出生时,主就看到了我;他深知我一切的伤痛,他是真正替代了我伤痛的那一位。当我明白在一切事上主都代我受痛时,我的痛就被他的爱取代了。他的担子是轻省的、他的轭是容易的。他替我们受的鞭伤、为我们流的血,足足赎清我们的罪债,叫我们不再承担罪所带来的伤痛。我的心满了感激,同时我也看到父母亲犯下错误以后,他们的无助、焦虑、羞辱、痛苦,这一切叫我产生了对父母的原谅和爱。我的结已被完全解开!

很奇妙的,母亲在七月写了一封信给我,说她在我小时不知如何爱我,以致我今天有这些遭遇,请我原谅她不可弥补的错误。圣灵就在医治我心灵的过程中,同时也感动了她!

前夫在九三年八月也结了婚,他终于娶到年轻又健康的小姐,我很为他高兴。他写信跟我说,我们那几年的婚姻辛苦我了,他愿意在经济上帮助我栽培两个孩子。

但愿家人、前夫都能早日认识主,知道世人所能追求的,都要归于无有,只有那创始成终的耶稣,能将我们带入他的荣耀中。感谢在这几年一路扶持我、爱我、安慰我的基督徒们,愿我们都能彼此相爱,彼此包容,彼此建造,继续长大成熟,直到主再来!


  作者其他见证:从流泪谷到喜乐泉(医治重建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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