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巍巍古道



一、春秋末年,老子、孔子、墨子的哀叹:大道隐去了!

  有一个时代,我们引为自豪,它的灵魂却充满了羞愧。

  有一群古人,给我们留下了传世之宝,他们却为失去的东西痛惜了一生。

  我指的是春秋末年,大约在公元前六百年先后。那时出了老子、孔子和墨子,创立了道家、儒家和墨家1。如今古老苍黄的中国文化,就是那时呱呱坠地的。此后两千多年间,中国有了独特的血液和乳汁,有了自己的先哲与圣贤,有了敬仰、骄傲和玩味的国宝 2。

  然而,事实令人难堪。不是别人,正是孔子、老子和墨子告诉我们,那是一个中华道统大失落的可悲年代,他们无力回天、痛心疾首、遗恨终生,而儒术不过是万般无奈中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而已!

孔子

  孔子一生的遭遇便是那个时代的写照。孔子35岁时,鲁国斗鸡引发战乱,移居齐国。齐国大夫想害他,又返回鲁国。看到鲁君沉溺于美女舞乐三日不上朝,愤然去了卫国。卫君听信谗言用兵骚扰他,只好去陈国。路上误被复仇民众围困了五天,又回到卫。卫君爱美色胜过爱德行,孔子失望而去。在宋国,司马想害他。逃到郑国,郑国人称他是丧家狗。到了陈国,正赶上晋、楚、吴轮番地攻打,便感叹说,还是回老家吧。路过蒲邑,孔子被一伙叛军拘留,立了一个假誓才解脱。要去赵国,听说赵君刚刚杀了两个义人,就胆怯了。孔子迁到蔡国,不久蔡君被大夫们谋杀。楚国请孔子去,陈、蔡两国的大夫们派兵把他堵在荒野,没吃没喝,孔子凄楚吟诗:"不是犀牛,不是老虎,为何落在旷野中?"楚君想封地给孔子,怕他坐大,又打消了念头。落魄的孔子终归故里,鲁国却一直不用他。孔子晚年说:天下无道已很久了,我行道的希望也破灭了3。

  这是怎样一个世代啊!楚国的狂人向孔子唱道:"凤凰啊凤凰,道德为什么如此衰败"!田间的农夫对孔子的弟子哀叹:"普天下恶浊的洪水滔滔泛滥,谁能改变呢" 4?

  面对天下无道的败坏世态,孔子怎能不神往天下有道时的美好景象!一次孔子参加年末的祭神仪式后,登高远望,不禁感慨万千,对弟子说:大道通行的时代我没赶上,可是古书里有记载。大道通行时,天下公而无私,贤能的人主政,人们信实和睦......。如今大道隐没了,天下化为家私,只亲自己所亲,各人只顾各人...... 5。孔子极其仰慕古道,多次赞叹说:"伟大崇高的尧帝啊!独尊上天为大,一心效法天道。崇高啊,舜与禹,拥有天下而不为己"6。孔子甚至恳切地说:"哪怕早上听到道,晚上就死去也好啊"7!

  实际上,孔子将大道隐没视为一个无法挽回的既成事实,放弃了以"道"为根本的 "大同"境界,追求以"礼"为纲纪的"小康"理想。在他看来,所谓礼,是先王用来承受上天之道、治理世人性情的,失掉会死,得着便活 8。孔子一生"知其不可而为之",甚至不惜"累累如丧家之犬"奔波于列国之间,就是为了"克己复礼"。他说:"一旦人们能约束自身性情,复归先王之礼,普天下便一片仁爱了"9。

  大陆不少文人曾批判孔子妄想开历史倒车。问题是,这位才德双全的中华文化的主要缔造者,何以迂腐到非要走回头路不可呢?难道不是春秋末年真的失去了大道、而大道确实是至关重要的吗?

  台湾有的学者强调另一面,说孔子未必不是"寓文于史、托古改制"。这里的问题是,孔子展示给我们的古道背景和仰慕情怀,难道都是虚假靠不住的吗?况且(我们马上会看到)借助《易经》《尚书》《诗经》等古籍,不是可以多方直接地看到夏、商、周"大道之行"的真实内涵吗?此外,学问和为人都与孔子不同的老子墨子,在"道行道隐"的论断上却与孔子完全相同,这是偶然的吗?

老子

  老子形容那个世道说:好一个广漠无际的荒野!众人熙熙攘攘,像是在享受盛大的宴席,像是登上了欢乐的舞台,一个个自满自得,流溢而出,精精明明,斤斤计较。唯独我啊,疲惫沮丧,像是无家可归的人;浑浑浊浊,仿佛遗失了什么10!

  遗失了什么呢?要回归哪里呢?老子比孔子更清楚,就是"道":"大道非常平安,世人却偏行险路。朝廷已很污秽,田园已很荒芜,粮仓已很空虚,你们却穿著华美的服饰,佩戴锋利的刀剑,吃腻佳肴美味,囤积金银财宝,这不就是强盗头子吗?这个背离大道的世代啊11"!

  老子确信天下若失了大道,无物可以补救,故对仁义道德的说教很不以为然,锲而不舍地寻求真道。他说:大道废弃了,才兴起仁义。大道失落了,才强调德行。德行失了才讲仁爱,仁爱失了才讲正义,正义失了才讲礼法。所谓礼法,不过表明了忠信的浅薄缺乏,其实已经是祸乱的端倪了12。

墨子

  墨子论到世态时,同孔子老子一样,毫不怀疑失了先王的道统 13。他说:自当初三代圣王之后,天下便失了大义,不仅有不仁、不忠、不慈、不孝的事,更有淫暴、乱寇、盗贼、劫杀,一片乱象。这是怎么回事呢?墨子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世人都不相信神明了啊!如果世人都敬畏神明,知道他秉行公义,赏罚分明,谁还敢为非作歹呢?怎么会天下大乱呢 14? 据墨子记载,古代先王丰厚地祭祀服侍神明,又唯恐后代不晓得,就写在竹帛上。怕竹帛腐坏,便刻在盘盂金石上。又担心后代不虔诚,哪怕一尺之帛上,也要千叮咛万嘱咐。现在世人竟说神明原本就不存在,这哪里是君子当行之道啊15!

  看来,对孔子、老子和墨子来说,当时中华道统的失丧显然是个不争的事实,他们的失望、惋惜和无奈之情也充分地溢于言表。那么,那个失丧了的中华道统究竟如何?为什么如此牵动先哲们的心?先哲们缔造的传统文化,己经喂养了中国两千多年,竟然不如那失去了的东西更宝贵么?我们一直珍藏、吮吸和引以为荣的,竟然不是货真价实的正宗货吗?

  虽说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有心的中华儿女却怎能不在这里定一定神,看看那失掉的先祖道统到底是什么?



二、上古先祖,禅让、祭祀、政事、人生、文字的昭示:大道之行也!

  先祖道统,一言以蔽之,就是"信于神"16。

  天、道、神、上帝,先祖使用这些词,偶有歧义,却常有通义,通义就是神。"上帝,就是天"17。 "天就是神,天无言而有信,神不怒而有威"18。"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19。"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 20。所以,敬天、顺道、信神、畏上帝,这些说法的含义是相同的,都表达了先祖的道统。

  后人一听说道,就感觉虚无缥缈。然而对于先祖们来说,道又真又活,流荡在心里,显明在世上。这方面的记述很多,专着也不少 21。我仅举几个活生生的事例,以期画龙点睛,可摸可触。

  禅让之风

  尧没把帝位传给儿子,却传给了舜;舜没把帝位传给儿子,却传给了禹。这段佳话史称禅让。禅让何以发生?生活在明争暗斗、党同伐异的后世之人,常常迷惑不解。有的归于尧舜高风亮节之德行,然而此等大德行从何而来?又有人归于尧舜心智未开之愚腐,然而订历法、置闰月、明五刑、安天下的不是他们吗?还有人干脆否认禅让之美谈,说"实际就是军事民主制"22。

  让我们依据《史记》和《尚书》,看看禅让的真相。

  尧帝,名叫放勋。他有上天一般的仁德,出神入化的智能。尧在帝位七十年时发现了盲人之子舜,把他推荐给上天,让他代行天子之政,自己则观察上天的旨意,看天是否愿意接受舜为天子。二十八年后,尧寿终,传帝位给舜。舜执意让给尧的儿子丹朱,就退避到南方。可是天下朝见的、诉讼的、讴歌的,都来找舜而不去找丹朱,于是舜叹道:"这是上天的旨意啊"!便登了帝位23。舜继位之后,以祭祀之礼向上帝陈述此事24。

  舜的儿子商均不够贤能,于是舜打算把禹推荐给上天。一次,舜帝与禹、伯夷、皋陶一起讨论治国方略,令禹发言,禹说:"以清明诚实的心寻求等待上帝的旨意,上天就会不断地赐给你幸福瑞祥"。舜帝推荐禹给上天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十七年后就去世了。禹想让位给舜的儿子商均,自己隐居到阳城。可是诸侯们都去朝拜他,他只好接受了帝位 25。

  显而易见,对上天的敬畏,是尧舜禅让的真正原因。用德行、愚腐或迷信来解释禅让的人,应当仔细想一想:若不是对上帝虔诚的信仰和深深的敬畏,什么力量能生发出如此彻底的德行、如此美妙的"愚腐"和如此通达的"迷信"?若不是"信于神",什么力量能保证"孤、寡、不善"的人间帝王"忠于民"?

  祭祀之礼

  中国曾被誉为"礼仪之邦",孔子一生梦想"克己复礼"。我们身为中国人,是否知道中国最大的礼是什么?

  是祭祀之礼,如:郊祭、 祭、烟祭、类祭。

  郊祭:在疆界或京郊建筑祭坛,以牲畜之血敬献上帝。"郊祭用血。 26"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祀帝于郊,敬之至也"27。

  祭:皇帝主持的祭祀。帝王就是大祭司。"不是王不能 祭。王用 祭来祭祀先祖的源头"28。

  烟祭:烧柴升烟,再加牲畜,味达上天,上帝悦纳。"以烟祀祀昊上帝" 29。"不烟于神而求福焉,神必祸之"30。

  类祭:因特别事故而祭神。"于是,舜以类祭向上帝报告继承帝位的事" 31。

  中国人献祭的记载,至少始于公元前两千多年。周朝人甚至说其祖先后稷(种田之人)便是姜媛(牧羊之女)32 以烟祭敬奉上帝而生的33。孔子编篡的《礼记》,行于周朝,承自夏商二代34 ,中心就是祭祀之礼。洋洋49篇,论及祭祀的神圣庄严和详规细则,如斋戒、祭物、祭器、服饰、陪侍、诗乐、情境等献祭要求,又涉及祭祖、家务、婚姻、丧事、饮食等行事标准,比之《圣经/旧约》犹太人献祭和为人的条例律法,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胡适声称中国文化深受祭天主义的影响35 。据说祭祀之礼一直维系到1911年才告消失36。然而自春秋末年大道隐没之后,这个礼实际上便渐渐流于形式了。

  先祖极为重视祭祀之礼,绝非迷信。在祭祀中,他们能够与神沟通交合,亲密相欢 37。他们也知道,神所喜悦的,是真诚的心灵,并非所献之物。当子贡想撤掉祭祀用的羊时,孔子说:"你爱的是祭祀之羊,我爱的是祭祀之礼"38 ;神所爱的,则是孔子这般虔诚的祭祀之心。先祖又说:"大德才能感动上天,至诚才能感动神明"39 。这很像以色列先知们的话:神难道缺少你们的牛羊吗?他所要的不正是你们圣洁、敬畏的心吗40?

  先祖还知道,神所悦纳的祭祀,可以使人的罪咎得到赦免:"自从后稷开始祭祀上帝,百姓可以卸去罪咎重担,代代延绵,直到今天"41 。这种类似犹太人"赎罪祭"的观念,使我们联想到先祖们的确不像后人,靠个人修炼提升德行,而是以敬虔的心讨上帝喜悦,礼仪典章亦为此而设。一颗在上帝面前认罪赎罪的心,自然比千万种诫律和苦行更能生发出自省和德行,且有仿佛释罪感一般的轻松、自由和宁静。上帝赦罪赐福之说,由此可见一斑了。

  政事之纲

  中国最早的一份政事记录是《尚书》。"书者,政事之纪也";"《尚书》者,上古帝王之书"42 。在这本书里,可以看到尧舜禹、夏商周凡一千五百多年间,中华先祖们施政治国的理念和大纲43。

  继尧舜禹之间的禅让之后,夏商周三代的接替是《尚书》的主线。夏朝最后一位帝王夏桀,荒淫无道。成汤去讨伐桀之前作《汤誓》,对众人说:众人啊,不是我小子敢犯上作乱,实在是夏桀罪恶多端,上天命令我去讨伐他。你们会抱怨我荒废农事,我理解你们,但我更畏惧上帝,不敢不出征啊!夏桀的罪恶太大,百姓甚至抱怨说:"这个太阳什么时候坠落呢?我们愿意同你一起灭亡"。众人要辅佐我,实行上帝对夏桀的惩罚...... 44。

  成汤灭夏桀之后,建立了商朝。从成汤到帝乙,数百年间,力行德政,慎行祭祀,没有人敢违反上帝旨意,背逆上天恩德。直到季纣,才不敬畏上天,不明察神意。没有明德芳香的祭祀闻于上天,只有怨恨之声、酒腥之气达于上天,上帝就不保佑了,降下丧亡之祸。周公说:"上帝并不暴虐,是人自己犯罪招致惩罚啊" 45!季纣手下的臣僚也直谏说:上天恐怕要断商朝的命了!大王您淫荡嬉戏,自绝于天。百姓都说:"上天怎么不降威惩罚呢"?如今上天要抛弃我们了46。

  周武王伐季纣之前,曾祈祷天命。一次,八百诸侯集于盟津誓伐,武王却说:"你们不知道上天的旨意,还不可以呢"。两年后,武王得到了上帝的旨意:"取代商朝,然后报告给我"47 。于是宣告说:"季纣自绝于天,现在我要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然后一举灭商,建立周朝。进军商都时,武王对迎候的百姓们说:"愿上天赐福给大家"!次日,武王祭祀上帝,祷辞中说:"季纣废弃了先王秉受于天的恩德,辱慢神明,断了祭祀,施暴百姓,罪恶昭昭,达于上帝。我承受天命灭纣,敬奉上天彰明旨意"48。

  三代时两大暴君夏桀与商纣,就这样先后受天之罚。而倍受后人崇敬的文(文王西伯)、武(武王发)、周公(周公旦),则因敬神爱人,为上帝所悦纳,上帝就降大使命给他们,用喜乐吉祥陪伴他们49。

  显然,是否"忠于民而信于神",是贯穿《尚书》的基调。是先祖衡量善与恶、义与罪的准绳,也被视为国运兴衰、政事得失的根源。这就显明了一个事实:中华上古一千五百多年间,上帝被视为至高主宰。那时,人们将自己的福祸安危、生死存亡全系于他。他是忌邪恶、喜善德、监察人心的正义之神:"上帝监察下民,赞许他们按公义行事" 50;"上帝禁止骄奢淫逸"51 ;"凡是犯罪的,必受上帝惩罚,不能长久"52。上帝又是有情有意有智能的神:"上帝并不暴虐,是人自己犯罪招致惩罚";"上帝哀怜四方百姓,眷顾他们的命运而更换暴纣"53 ;"上帝不降大命给信诬怙恶的人,上帝也不降大命给无德无义的人" 54。

  在这样一位公义、信实、全知、全能的上帝面前,暴孽不能存留,罪过必须忏悔,德行必得彰显__这正是先祖们的信念、信心和信仰。这种纯洁的信仰、不移的信心和高贵的信念,充满了《尚书》通篇,也铸造了上古历史,形成了圣哲痛惜、万世景仰的先祖道统。的确,一个民族上下若有这样的信仰、信心和信念,不就是有了从天而降的正义之声、道德勇气和不可摧毁的向善力量吗?不就得着了上帝通过亿万人心而赋予的巨大祝福吗?

  人生之命

  上古大道不仅以禅让、祭祀和政事展现在国家纲纪中,也深深根植在先祖个人的人生价值里,这一点可以从《易经》和《诗经》中看到。

  《易经》虽然以阴阳为法,以占卜为式,以吉凶为问,却蕴藏着一个奥妙的"天机" ,就是:天人互动,比一切都根本;天人相和,比一切都重要。所以第一条就是"乐天知命"55 ,占卜,据信就是乐于天而求知命的方式。其次是"顺天休命" 56,顺从天意,不昧于己,归回安息,平静安稳。最后则"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57,上天的保佑至大无比,哪里还有不利呢?《易经》中有如此恢宏的精义,后人却只拘泥于象数推演,实在可惜了。因为光是"有乐天知命的心志、又有顺天休命的行为、便有自天佑之吉无不利的果实",这样的一种人生信仰,本身就是上天的祝福了。

  《诗经》的多数篇章都有先人祈祷的心声。先人们相信敬虔的祈祷必蒙上帝垂听: "人民所称道的,早晚祷告,达于天上,上帝喜之而祝福。人民所怨恨的,早晚祷告,达于天上,上帝恼之而惩罚"58 。于是,诗人们面向上帝,忠实地抒发了那个时代的人生情怀:

  赞美:"灿烂夺目的上天,光辉普照大地。伟大荣耀的上帝,赫赫明威降临。永恒无限的上帝,天下万民之君"59。

  感恩:"上天啊!生养了众民,创造了万物,定下了律法";"多好啊!大麦小麦都快熟了,昭明的上帝,赐下了丰年"60。

  祈求:"明亮的天河,运转于苍穹。君王仰天长叹:世人犯了什么罪过,上天竟降如此大祸?祭祀的玉器已用尽,难道上帝还不垂听"?"我将牛羊献上,祈求上天保佑;我会昼夜不懈,敬畏上天威严"61。

  畏惧:"伟大上天,突发盛怒,降下丧乱,遍地荒凉";"上天降下了惩罚的罗网,国中盗贼们发生内讧"62。

  哭诉:"我心恍惚苦凄凄,我心慌乱如醉酒,我心沉闷如梗塞。知我者说我忧伤,不知我者问我何求?悠悠上天啊!这是谁的罪咎"?"悠悠上天啊!我们的父母,无罪无辜的人,为何遭受痛苦"63?

  感叹:"贫困交加,走投无路,这是上天的作为啊,我又奈何"!"上天是高明的,知道我没有快乐,那么,高明的上天啊,为何不怜悯我" 64?

  记述:"后稷有德,效法上天,留下农稼,大麦小麦,上帝降命,养育万民";" 上帝启示文王,不要左顾右盼,不要攀比羡慕,径直登临我岸";"上帝启示文王,不要自作聪明,顺从上帝律法"65。

  劝诫:"敬畏上天的震怒,不要淫逸享乐;敬畏上天的神明,不要肆意妄为。上天有眼,明察你的出入;上天有心,知道你的罪衍";"神的降临,不可测度,岂敢懈怠" 66?

  警告:"上天为什么责罚你?神为什么不祝福你?你舍弃了夷狄的大惠,妒忌我这正直的人";"恭敬吧,恭敬吧!天道显赫不可昧,持守天命不容易。莫说天高不可及,人之所行,日监夜察,上下往来行赏罚"67。

  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68。为什么人心无邪?心中有正则无邪也!为什么心中有正?孔子很清楚:"大道之行也"!这样一个信于神、畏于天、顺于道、敬拜上帝的族群,人心怎么能不纯朴呢?看起来柔弱的心肠,却能吟出通天的力量;看起来愚拙的言辞,却闪着超世脱俗的光华;即使在痛苦、无奈和凄凉的哀叹中,也不失盼望的底线──只因为有一位公义、慈爱、全知、全能的上帝,活在他们心里。

  文字之谜

  汉字无疑是中国文化最古老、最确凿的标志。若是黄帝的史官苍颉约在公元前两千六百多年前收集整理69,那么,真正的形成过程就应当更早,可见汉字本身所隐含的文化传统可谓根深蒂固,源远流长。同时,汉字是象形文字,其音、形、义相互关联,这又是考察辩识其文化含义的天赐良机。考察工作是浩繁的,这里只能举出一些线索。

  就字义讲,古人在称呼"自在永在者"──请原谅我借用《圣经》上的这个意谓──时,所使用的天、道、神、上帝等名字,恰好从不同侧面描述了他的属性。所谓"天",强调不属于地上的世界,崇高而超越,清明而无限,又有四季运行一般的信实,有春育秋煞一般的公义,有阳光雨露一般的慈爱。所谓"上帝",强调在天上的主宰者,宇宙最高的君王,拥有至上的主权,是一位全能的位格。所谓"神",强调超出人的理性能力,无法测度,其智能深奥不可识,其意念高妙不可言,其作为神奇不可料。所谓"道",强调其无形存在、却无所不在的生命性和入世性。大道为一,却能化散为处世、为人、治国、立命之道,从而统摄天上与人间,使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这样,以"天"示其无限、超越、信实、公义和慈爱等属性,以"上帝"示其至高的主权和位格,以"神"示其奥妙无穷的智能和能力,以"道"示其无形地化育生命和入世得人。中国的古人借助这几个汉字,尽可能地靠近"自有永有者"的真实内涵。

  就字形而言,对古象形汉字的研究有许多令人惊讶的发现,业有专着刊行。有一些通常难以做象形解释的字,放在"信于神"的道统里就迎刃而解了。如"休"字,古作,何以人在树旁而非在石、土旁为休?联想古时休字有"蒙福吉祥"之意,《圣经》又有"归回安息"的呼唤,似是追忆人之初在伊甸园中身心得安息之情形。又如"婪"字,古作,何以林下之女为婪?似隐含夏娃受诱惑吃林中智能果之意:"女人见那棵树的果子好作食物,又悦人的眼目,且是可喜爱的,能使人有智能,就摘下来吃了"(创 3:6)。这不是从饮食、美情到心智上,全面的贪婪吗?又如"单"字,古作,何以两口离田而单?似是亚当夏娃(两口)被撵出伊甸园(田),与神隔离之后的孤独。又如"船"字,古作,何以恰恰"八口"在舟内为船?似与挪亚一家八口人进方舟之事相关,且据考证,《圣经》记载的大洪水约在公元前三千多年,而苍颉造字与大禹治水都在其后不远。又如"义"字,古作,何以"我"在"羔"羊下便称义?献祭是从挪亚开始的,似是指杀羔羊献祭以赎罪称义的事。如此等等。有一本书分析了一百三十多个汉字 70,还有人大胆地思考过中国祖先与挪亚的血缘关系和文化渊流 71。当然,这类问题已不像纯粹的学术研究了,唯独有心人会有兴趣。

  现在来看一串汉字,里面千真万确有"信于神"的道统。这就是以"示补"为偏旁的字群。"示"即 ,是以甲骨文"祭坛"的样子表示神。除了"神"字以外,"祖"为始意,"只"为大,"祗"为恭敬,又有"祭祀""祈祷",是《礼记》所称之大"礼"。" 社",古为祭神之场所,如犹太人之会堂。"祝"则是祭司和祝祷者 72。人的"福"、"祸" 都与神相关,"禅"是人单独面向神的默思玄想。今不常用的"祺"、"祜"、"祚",都是福份吉祥之意73,等等。

  显然,中国文化最早的建筑师__造字的苍颉们,深深地生活在神的临在中,以至于福、祸都在乎他,社、礼都围绕他,祭祀、祈祷他,恭敬(祗)思念(禅)他,以他为始(祖),尊他为大(只)。我们文化之根上这些属神的烙印,虽然风蚀演化了数千载,至今依然历历在目。不肖子孙们,纵使恨不得将这些字都篡改了,却是做不到啊!

  中国文化树大根深,从有汉字始,历经尧、舜、禹、夏、商、周,约两千多年间,举凡政事、礼仪、诗歌、文字,一脉相承,充满了信神、畏天、顺道、敬上帝的道统,有证可查,有迹可寻。直到春秋末年老子孔子墨子的时代,大道才隐去了。那时人智兴起,人欲横流。人们不再信神,不再畏天,不再顺道,不再敬上帝。却以利益为天,以智巧为神,以权势为道,以自己为上帝。这是人的智能大勃兴的时代,也是神道大失丧的日子。中华神州延绵了两千多年__连无文字的史前史,实际上还要长__的道统,就在那时瘁然断裂了。春秋末年,还听得见先哲们仰天抚古、追念大道而暗然神伤的叹息,到了战国末年,一个与神隔绝、全然人治,与道隔绝、全然人智的阴暗暗、赤裸裸的世俗王国,就以人心的罪念为砖石、以仁爱的呼号为门面,堆积而成了。自秦始皇自称"皇帝"后,一代又一代世上君王,就俨然一个个取代了上帝。



三、末世拯救:孔子倡德,老子传道

  林语堂先生曾用"把蜡烛吹灭吧,太阳升起来了"这句话,描述他一接触耶稣之道时的感受。这句话恰好出自尧帝大道当行的时代74 。上帝之道就是灵魂的光。"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约 1:9)。

  当太阳西下晚霞消失的时候,黑暗便笼罩了大地。人心晦昧了,在阴影中游移,躁动,奔突。人们像失了明、脱了缰的马群,相互践踏。遍地是离经叛道,歪门邪道。思想家们惊慌失措了。他们一面追忆、叹息那陨落的大光,一面思索着补救的办法。一时间人的智能迸出火花,在茫茫黑夜里,诸子百家,灯火闪烁。

  哀哉儒术,舍道求德

  孔子开创的儒家,为黑暗中的人心设计了一套规则,顺其而行,自能避免跌入恶浊泥潭或相互碰撞冲突,使人心社稷光亮丽美、清楚有序。这套规则就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等等,以道德引导之,以礼仪教化之75 。儒生们乐观地相信这个道德系统通过自省和自律能够行得通,因为据信每个人心中都自有一盏灯,就是人之善性和良知,如测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等"四端",就像人有四肢一样,是与生俱来的76。

  若果真如此,儒家的一套在历史上应当有效,其理想亦当实现。然而两千五百多年了,至今儒家仍只是一种有待追求的"理想",岂不怪哉!那么,症结何在呢?其实孔子是明白的:大道隐去了!孔子从来没有像他的追随者那样,自信到宣称儒家学说就是中华道统、救世良方。恰恰相反,他确信自己是在"大道既隐"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舍弃大同,追求小康77 。他的话常常是这样:假如"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 78。假如"爱人",则为"仁"。假如"刚、毅、木、讷",则"近仁" 79。假如有"周公之才美",则"其余不足观"80 。假如"以德为政",则"众星拱之"81 。假如"其身正",则"不令而行"82。假如"有用我者",则"恢复文、武德政"...... 83。问题就在于,这些"假如"在无道时,都是不能实现的。因为无论个人或社会,立志为善由得他(它),只是行出来却由不得他(它)(罗 7:18)。自古以来各民族都不乏好的诫律,各种人都存有良知善端,所缺乏的,就是行出来的动力和能力。

  大道当行时,人心与天上公义之神相通相连,自然产生一种内在的、活生生的敬畏和虔诚。其良知善端得到活水源头的激发,奔涌流荡,大有能力。大道隐没时,人心与神隔绝,以神为虚无,以己为唯一,人生就从根本上失去了敬畏与虔诚。这时,即使心中有良知善端,在利欲的诱迫、世俗的携迫和竞争的逼迫下,也是无能为力,实在难以昭行不昧。这就像屋里只有电灯不行,还要有活力的电源。人心如屋,良知如灯,神就是活力的电源。电灯离开电源就不起作用,良知离了神就微弱不堪。

  实际上,孔子对大道仰慕至极,对失道痛惜万分。他以为道失而不可追,一去而不复返,所以舍道而求德,希望以仁德礼义来宏扬大道,济补乱世,笃正人心。殊不知,道为德之本,德为道之末,舍本而求末,差哉!于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屡屡品尝、且终于明白了失道之后推行仁义的尴尬困境,说:"我们的主张行不通,早已很明显了啊!" 84。

  后人,尤其汉代"独尊儒术"之后,哄哄然一窝蜂崇拜孔子退而所求之次,却压根儿看不见孔子慕而不得之道;以其替补之术"仁义道德"为至宝,却把孔子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上古道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宋代李元纲勾画出一幅"道统相传图",称伏曦、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子思、孟子、程子、朱子等,使中国道统相继不绝。据信大多数中国人,包括孙中山先生,都毫不怀疑孔子是承先启后的道统继承人 85。这真会叫孔子哭笑不得:那上古大道早已在孔子之时隐去,恰恰是孔子一生追思不得、痛惜不已的啊!

  老子其人,入道而休
  老子与孔子有一点相同,两点不同。
  两人都承认那是一个大道隐没的年代,这一点相同。

  但老子又确信,天下若失了道,则不论仁、义、礼、法,无物可以补救,所以大道舍弃不得。他说:大道废弃了,才大讲仁义;丧失了大道,才强调德行;所谓礼、法,是祸乱的先兆。有了道,最好的战马会用来种田;失了道,怀驹的母马也要上战场。所以,唯有顺从大道,才是最高的道德形态;秉持上古之道,才能把握现今之事。因为唯有道,有恩典供给人美善之心,又有能力成全其美善之行;而不顺从大道的,是早已注定要灭亡了 86。老子这样雄魄的见识和决心,孔子是没有的。

  更重要的是,老子还确信,大道隐去并非丧亡,道隐无名并非不存,大道古今如一,常与我们同在,可知、当知、必知。他说:道看起来无为,其实无所不为。他就行在我们周围,如大水漫漫,无所不至。从古至今,他的名字从不消失,好叫人们看到万物之父。他使我确信不疑,行在其中。我之所以晓得万物之父的情形,也是由他而来 87!老子对大道这样乐观和有信心,更与孔子炯然不同。

  显然,老子是入道之人,不像孔子只是慕道之人。老子能够将天上与人间、形而上与形而下融汇贯通来思考,因为他得着了那个上下贯通的"一",即道。孔子只是以人间的智能来应付人间的事务,就好象撇开了太阳系、银河系和整个宇宙系统,来处理地球本身的运行和演化难题。中华上古大道不是这样子。古人上信于神,才有下爱于人,其仁德礼仪均是有根之青藤,有源之流水。孔子知道其根失了,其源断了,却不像老子执着坚定地去追根寻源,而是做起青藤流水的设计规划来了。

  老子之得道入道,当然并非由于他的智能和德行比孔子高多少,而是他在谦卑虚己、清静无为、敬虔顺从中,领受了大道之光的照临。世人的智能与德行,是努力向上的力量;但大道却像水,只注入处低居下的地方。所以见素抱朴、少思寡欲(19:2)、不识不知、顺帝之则88 是有福的。这是老子之学,亦是老子之人。老子所言之道,与其说是他一个人潜心悟求之偶得,倒不如说是他从道中谦卑收受之恩赐。揣摩老子其人其学,均不出天上大道的奇妙作为!

  老子之言五千,字字掷地有声。老子其人,却像神秘传奇,扑溯迷离。老子之姓名、籍贯、仕旅、行踪、享年、世系等等,无一不成问题。"举凡先秦西汉关于老子之文献,几无一可据"89。司马迁着《史记》(约公元前二世纪),虽提出李聃这位西周守藏吏,却又列出老莱子、太子儋,说世人"莫知其然否",最后只能肯定"老子,隐君子也"。司马迁在《孔子世家》和《老子列传》中都记载,孔子曾赴周向老子问"礼"。老子对孔子说:你所说的那人连骨头都腐烂了,只有其话语还在。时候到了,君子会驾临天下;时候未到,君子则如风飘逸。盛德若愚,骄气、多欲、态色、淫志均无益。做人子的,无我而立我;做臣属的,只当无我而已,等等。孔子离去后对弟子们说,这位老子,真是"乘风云而上天"的龙啊!据说老子后来离周西行,经过幽谷关,守关人尹喜逼老子留下真言才肯放行。于是老子做了五千言,然后离去,终不知老于何处90 。有人猜测去了中东或印度91。这里我不敢多嘴。

  庆幸的是,尽管老子其人影影绰绰,隐遁未明,《老子》一书却是真真切切地留给了世人。也许,上天之意、大道风范本是如此。

  老子所言之道,即上古所行之道

  《老子》一书,后人虽分为道、德两经,主旨却只是对道的宣告,可谓"宣道之书"。

  然而老子这个"道",是否上古先祖所行之道呢?即是否孔子的"大道之行"与"大道既隐"所言之道呢?我认为这是毫无疑问的。

  首先,老子是在同孔子一样悲叹人们对大道的废弃时,宣示其道的。可见老子所宣之道就是当时人们所遗弃的道,逻辑上一脉相承,顺理成章。

  其次,孔子对先王的描述,恰恰是老子之道的佐证。老子之道讲"无为而治"(3:6),孔子说:"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老子之道讲"贵以身为天下,爱以身为天下"(13:4),孔子说:"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老子之道讲"知常容,容乃公"(16:8),孔子说:三代"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92,等等。

  最明显的是,老子多次直接谈到上古之道,如"秉执上古之道,可以把握当今万有,并知道其始末由来";"上古善于行道的人,其微妙玄通,真是深不可识";"古人所得着的,是一(即道)";"不争不竞之美德,相配相和于天道,上古之时便如此啊"!"古时善于行道的人,不是使世人越来越聪明(自行其是),而是使世人越来越愚朴(顺从真道)"。"古时候为什么重视道呢?不就是因为在他里面,寻求就能得着,有罪得以赦免吗?所以道是天下最宝贵的啊"!等等93。可见《老子》所言之道与上古所行之道是同一个道。

  同一个道,却有不同的展现,这就容易使人迷惑了。上古之道在于"行",是先人行出来的道,亦是大道行在世上,即如前述禅让之举、祭祀之礼、政事之纲、人生之命、文字之谜等。到了老子的时代,大道已被世人背弃,绝行于世,世人们亦不识大道为何物了。这时老子上乘于天、下达于世的道,便在于"言"了。大道是有生命的。大道普行于世时,自不待言;大道不行于世时,则道自言,就是借助先知宣达、唤醒、警示、告诫、引导世人,归回大道。看起来是老子言道,其实是大道自言也!看起来像出世之道,其实是救世之道也!看起来是老子一家所言之道,其实是上古万民所行之道也!



四、大道之言:原道、圣人、灵修

  大道可以言说

  人们常听说"道"是不可言说的。研究老子的专家学者们,一般将《老子》的第一句话解释成"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永恒不变的道"(道可道,非常道1:1),以此来强调道是不可言说的,又以"知者不言,言者不知"(56:1)这类话为佐证。但是这样一来,等于一开始就剥夺了老子宣示真道的权利,或者说,一开始便否认了老子言说永恒不变之道的可能性与可靠性。很显然,这样断句和翻译,与老子通篇的宗旨  宣示那永恒不变之道给世人,是很不相宜的。正是基于这种误解,唐朝大诗人白居易问道:"言者不如知者默,此语吾闻于老君;若道老君是知者,缘何自着五千文"?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句话,其中的"言"字是形容词,意思是知"道"的人无须多说,多说的人并不知"道"。不是吗?老子仅留下五千言而已,耶稣仅留下数百言而已!不是比那些终生着书立说、卷帙浩繁的人更知"道"吗?

  "道可道,非常道",应是"道可以说,但不是通常所说的道"之意。这样断句和翻译也表达了道的深奥不寻常,却没有"大道不可言说"的武断悖论。"常"字在《老子》中多次出现,有"通常"和"永恒"两种用法,在大多数情况下是"通常"的意思。"道"字,到老子之时,已经用得很泛:有"道路"之意,如《易经》"履道坦坦,幽人贞吉";有"王道"之意,如《尚书》"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有"方法"之意,如《尚书》"我道惟宁王德延";又有"言说"之意,如《诗经》"中 之言,不可道也。"94 《尚书序》(相传为孔子所作)说:"伏牺、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乙、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这里用了"常道"一词,指一般的道理95。又有冯友兰先生考证说,古时所谓道,均为人道,到了老子才赋与道形而上学的意义96。可见,老子要宣示上天大道,必须一开始就澄清概念,强调他下面要讲的道,绝非人们一般常指的道,不是一般的道理,即非"常道",而是......是什么呢?就要听老子娓娓道来了。于是老子谈论了那永恒不变之道五千言。

  大道的言说

  老子言道,态度极为谦卑。他仅仅写了五千多字,知道"多言数穷"(5:3)。他又使用"恍惚"(21:2,3)、"玄"(1:4,5)、"孰知"(73:2)、"吾不知"(4:3)、"勉强"(25:4)等字眼,反复强调道的无限和自己的有限。这正是他知"道"了的缘故,是大道在他身上发生的果效。

  《老子》所言之道,本书将详加讨论,此处只稍作提示。

  第一,老子宣示了大道本体的属性。

  道是自在者,他以自身为法度97。
  道是造化者,万物之母,爱养万物98。
  道是超越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99。
  道是生命者,众妙之门,没身不殆100。
  道是启示者,不言之教,以阅众甫101。
  道是公义者,天道无亲,常与善人102。
  道是拯救者,常善救人,有罪以免103。

  我们会在本书第一部"大道七说(原道篇)"中详细探讨大道的本体属性,并深入比较《圣经》"太初有道"之道。

  第二,老子预言了道的化身"圣人"。 《老子》81章中,在26章中29次描述圣人,而且总是在宣示了道之体、道之像、道之理之 后,紧接着便用"所以"(是故)引出圣人行大道于人世的表征。老子笔下的这位圣人,远 在天笾,近在眼前,言之凿凿,不容置疑,俨然一位道的化身:

  圣人的职份:世人认识上天的器具,天下的牧者;不行而知,不见而明 104。
  圣人的本像:自知不自见;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105。
  圣人的使命:常善救人,复众人之所过,是谓袭明106。
  圣人的降卑与大爱: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执左契,而不责于人 107。
  圣人的受难与功成:外其身而身存;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108。

  我们会在本书第二部"道的化身(圣人篇)"中深入考查这位圣人,并客观比较以色列大先知以赛亚的同类预言和耶稣的应验。

  第三,老子有精辟的为道、修道之论。

  修道的原则:归根复命,守母袭常; 反(返),损,静,袭109。
  修道的功夫:弃绝功,虚静功,柔卑功,无为功,和合功110。
  修道的比喻:光,水,母与婴111。

  本书第三部"为道之道(灵修篇)"将深入研读老子的灵修妙道,愿大道之光亲自引导我们进入其光明、永恒的境界。

  原道篇、圣人篇、灵修篇,这三部分内容恰好将老子五千言囊括无遗。不管当今学者,包括一些基督徒学者有什么疑惑和异意,我相信凡以道求道之人,必能在这五千言中得见神光。



五、解读老子:失者同于失,道者同于道

  以"学"解"道",失之千里

  翻开今日有关《老子》的论着,我们看到的是:"《老子》反映了春秋战国时代没落的读书人的思想情绪......具有无神论的思想倾向"。"世界观是客观唯心主义的,方法论是形而上学的,有朴素的辩证法......反对社会进步"。"老子的哲学,企图使人们的思想从宗教神学的桎梏中获得解放,有利于科学无神论的发展......反对进步,不敢迎接新事物......宣扬蒙昧主义......自私保守......分散的、零碎的列举一些对立观念,没有来得及整理成为体系,提高到一个总的原则"。"老子认为这个'玄之又玄'、'惟幌惟惚'的'道'是真实存在的。现在我们毕竟要问:世界上果真有老子所说的如此这般的'道'吗?它究竟是实际存在呢,或者只是概念上的存在?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直截了当地说,'道'只是概念上存在而已。'道'所具有的一切特性上的描写,都是老子所预设的......'道'的预设,破除了神造之说"。又引证梁启超:"道"的本体,超出"天"的观念,把古代的神造说极力破除。章太炎:老子并不相信天地鬼神,孔子也不信,只不敢打扫干净,老子就打扫干净了。胡适:老子生在纷争大乱的时代,眼见杀人、破家、灭国的惨祸,认为若有一个有意志知觉的天帝,绝不致有这种惨祸。徐复观:老子思想最大的贡献之一,在于对自然性的天有系统的解释,把古代原始宗教的残渣,涤荡得一干二净 112。

  无神论、自然观、反动、没落、概念预设、分散零碎、蒙昧主义,等等,这就是人们今天读出来的老子!

  为什么会是这样?老子说:"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23:3)。失了道的时代,难以体认道、同于道;即使有德之人,也只是同于德而已,实在无法领会道的微妙和神奇!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毛病就出在把"道"当成"学"来对待。"为学日益,为道日损"(48:1),这本是两条完全相反的路子!

  像老子所言生天地、育万物、施教化、入人世、进事理、化圣人、无不为的根本大道,绝不会仅是一个理论概念,必是有生命有活力的"存在"。道曾行于上古,又藉老子言在春秋。道行于世,生发"德";道言在世,近乎"理"。真正的"德"和"理"都是源自"道"的,故有"道德"和"道理"之说。大道既隐,德训再好便行不来,理论再多便说不拢了。更可悲的是,国人竟只见德,不见道,以为德与道无关,如孔子便是用兴"德"的办法来追求上古道风;后人又只见理,不见道,以为理与道无关,如今人便是以"理"的范式来分析老子之道。这真是陷入了智能的大误区!

  如果仅视《老子》为一种有关"道"的学术研究,势必要切断《老子》与超越人类理性能力之上的大道异像(这种异像无疑是该书的灵魂)的一切联系,势必要将《老子》完全交由有限的知识和生硬的逻辑来宰割。这样,道的一切超越性便荡然无存了,活道就真的变成了死"概念",闪亮的珍珠就变成了灰暗的石头,一条活龙就变成了恐龙化石。

  从孔子始便舍道求德的儒家,历来"以儒解道"。当今中国学者,不知不觉深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动辄以无神论、唯物论、辩证法一套思路来解释老子,可谓"以马解道"。古来素有自称"以道解道"者,殊不知其道业已变种:秦汉以"太一"为道,魏晋南北朝以"虚无"为道,隋唐以"佛"为道,两宋以"理、太极"为道,元明以"心"为道,明清以"气"为道,近代以"人道主义"为道 113,均是从某种学问出发,纯理性地诠解"大道",可谓以"学"解道。

  以"学"解道,老子的许多微言大义就读不出来,译不透彻。如"食母"、"守母"、"袭明"、"袭常"、"圣人"、"婴儿"、"夷希微"、"复命"、"知常"、"玄同"、"无死地"、"外其身而身存"、"大威至"、"式"、"保"、"免罪"、"执左契",等等。这一类说法,若用常情常理常识常道去解释,会前后不通,或索然无味,看起来倒象老子"分散零碎",不成系统;或蒙昧主义,保守愚昧;或"概念预设",无根无据,等等,其实是解释者们"反其道而解之"也!

  老子那浑厚深遂的天根、气贯长虹的天风和出神入化的天韵,哪里是几条干巴巴的哲学原理所能企及的呢?

  夫唯有知,是以不我知

  显然《老子》不单是一本学术书,内有信仰,有神光。老子之道亦不单是一门学问,乃是统天地、贯时空、出神入化的生命之道。仅以自己掌握的知识去读它,或仅仅将它当成一种知识去读,就会将它读死,扼杀其生命。

  老子当时就料到了这一点,说:"我的话本来很容易明白,很容易实行。可是天下的人却不能明白,不能实行。(我的)话有根源,(我的)事有主人。你们自以为有知识,所以不知道(我的话和我的事)。知道我的人越是稀少,说明我的(话和事)越是珍贵" 114。老子这话真是应验在后人手中了!

  上天大道远远超越人的智能、知识,要靠"绝圣弃智、绝学无忧"(19:2,3),"塞其兑,闭其门"(52:4),"致虚极、守静笃"(16:1)才能接近,要靠心灵和诚实才能得着(约4:23-24)。这是大道本性内在规定了的,亦是老子三番五次所申明的,谁要在这里用为学求益之术来解道,背道也!

  老子说得是,我的话有根源,我的事有主人。你们若不晓得这根源,不认识这主人,怎么能明白我的话呢?更何谈去实行呢?如果你们晓得了这根源,认识了这主人,我的话就很容易明白,也很容易实行了。那么,哪里是其根源,哪个是他主人呢?就是道,就是道的化身"圣人"。

  神光初照,大道释然

  说到这里,我必须承认,这样的要求对于众多研究老子的专家学者来说,似乎是太不公平了;但这意思不是说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这要求是老子之道内在包含了的,别人无法加添或者删除;这里要说的只是,天下万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撒种有时,收割有时;沉默有时,宣告有时(传3:1-8)。中国人对老子的彻底了悟,要待他所宣言所期盼的事务真正临到中国的时候。还记得老子对孔子说的那句话吗?"时候到了,君子会驾临天下;时候未到,君子则如风飘逸"。在老子笔下的那位圣人还没有"道成肉身"来到世上之前,严格地说,在这个"福音"还没有经过欧洲、美洲,今天大规模地传到中国之前,老子所说的"道"及其化身"圣人",必然像个谜一样,被人们猜来猜去,难得要领。不是吗?两千多年来,老子就像天空中的一片云,它的上面向着神,也有神的光;它的下面罩着人,也有人的智能。人们站在它下面,就只看见它的下面,看见一些高妙、超然的人智,却看不见它上面神赐的光。于是,人们就觉得老子飘渺玄虚、暗淡阴灰、不切实际。其实在这片云的上面,总是光明灿烂着。今天,当神的光照进我们的心,当我们也认识那光了,再看《老子》,它那神性的光辉就显明了。《老子》原本又像一颗神性的珍珠,落在东方的黄土地上,尘埃封定,人们不认得它,只觉得它有些稀奇,有些神秘。等到神的光、也唯有神的光照在它上面时,就显出它宝贵的本相来了。

  再从人的角度来说,这件令人惊讶的事至今没人看透,恐怕是因为近现代以来研究老子的学者,并没有人全身心经验过圣人耶稣之道;一些热心中国文化的基督徒学者,则常常把主要精力放在儒家上。

  其实不独我知,晚年信了耶稣的林语堂先生就曾说:"老子和耶稣在精神上是兄弟"(《信仰之旅》243页),只是他没有深究下去。

  若不是两年多在穷乡僻壤里专心体悟《圣经》,若不是"道成肉身"的耶稣形象鲜明地浮游在脑海里,老子之道和圣人也不会引起我特别注意,我至今仍会象当年读中国哲学时一样,只记得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道",而忘掉了一带而过的"他"。如今我读《老子》,那道和圣人异常地熟悉和亲切,令我不能不欣喜地告诉你。

  不言自明,道,必是普天下的道。两千六百多年前,当道透过以色列大先知以赛亚警诫犹太人,并预言圣者耶稣要"驾临天下"时,道在古老的中华神州也借着老子,用另一种语言表达了上天的警诫与预言。如果说这表明了道的普世性,那么今天,当老子之道与道的化身耶稣相遇时,就发出神光来,对此我们更不要稀奇,这仍是表明了道的普世性。



注释:

1. 老子与墨子生瘁不详,据信一先一后于孔子(前551-479)。墨家当时是显赫之学。《韩非子/显学》:"世之显学,儒墨也"。《淮南子\ 真训》:"周室衰而王道废,儒墨乃始列道而议"。

2. 当权者"内用黄老,外示儒术",或"在朝讲儒,在野论道"。民间百姓(参考南怀瑾先生的比喻)则以儒为粮店,以道为药店。

3. 参照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

4. 《论语/微子》:"凤兮,凤兮,何德之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

5. 《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 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今大道既隐,天下为私,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

6. 《论语/泰伯》:"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巍巍乎,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

7. 《论语/里仁》:"朝闻道,夕死可矣"。

8. 《礼记/礼运》:"礼仪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

9. 《论语/颜渊》:"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10. 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累累兮若芜所归。(20:2-5)

11. 大道甚夷,而人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为盗夸。非道也哉!(53:2-3)

12. 大道废,有仁义。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18:1;38:5)

13. 道与道统的区别在于:道,即神、天、上帝;说"先祖大道",是指此。道统,则是信神、畏天、敬上帝的传统;说"先祖道统"或"中华道统"时,是指此。请参看下一节。

14. 《墨子/明鬼下》:"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此其故何以然也?则皆以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因鬼字已流俗于迷信,惑其本意(《易经/系辞上》:"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张载《正蒙/动物》:"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为鬼,以其归也"。),故以"神明"一词代替"鬼神"。

15. 《墨子/明鬼下》:古者圣王,务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恐其腐蠹绝灭,故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以重之。有恐后世子孙不能敬若以取祥,故一尺之帛,重有重之。今持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非所以为君子之道也!

16. 《左传/桓公六年》:"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中国道统一贯视天高于民,谈话时亦置天先于民,如"敬天保民"、"天佑下民"、"天道远人道迩","顺乎天应乎人",等等。这里强调"忠于民",是专指帝王而言,故删去。"信于神",则是先祖上下一致的道统。

17. 裴松之注《史记/封禅书》"郊祭后稷以配天......以配上帝"一语:"郑玄曰:上帝者,天之别名也。"韦昭生注《国语/周语上》"又崇立于上帝明神而敬事之"一语:"上帝,天也"。朱熹注《诗经/小雅/正月》"视天梦梦......有皇上帝"一语:"程子曰:以其形体谓之天,以其主宰谓之帝"。

18. 《礼记/乐记》:"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

19. 《易经/系辞上》。

20. 《左传/桓公六年》。

21. 记述者除"五经"(《易经》、《尚书》、《诗经》、《礼记》、《左传》)和"四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还散见于《老子》、《庄子》、《管子》、《墨子》、《列子》、《尹文子》(逸文)、《楚辞》、《史记》、《淮南子》等等。我手头的专着(神话类除外)有李杜的《中西哲学思想中的天道与上帝》,徐松石的《基督教与中国文化》,谢扶雅的《基督教与中国思想》,李道生的《圣经与中国文化》等,均不外古籍之摘录归纳。李道生的书,摘《诗经》300篇中85篇,《书经》69处,《易经》27处,《礼记》31处,"四书"43处,展示先祖之大道信仰,又有《圣经》章节对应,可谓细心之作。

22. 张传玺《中国古代史纲》(上),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39页。

23. 《史记/五帝本纪》:"帝尧者,放勋。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帝尧老,命舜摄行天子之政,以观天命......尧立七十年得舜,二十年而老,令舜摄行天子之政,荐之于天。尧辟位二十八年而崩......卒授舜以天下......舜让辟丹朱南河之南......舜曰:"天也夫"!(译文参考台湾六十教授合译本。)

24. 《尚书/舜典》:"受终于文祖......肆类于上帝"。

25. 《史记/五帝本纪,夏本纪》:"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欲荐禹于天"。"帝舜朝,禹、伯夷、皋陶相与语帝前......帝舜谓禹曰:"女亦昌言"......禹曰:"......清意以昭待上帝命,天其重命用休"。

26. 《礼记/郊特牲》:"郊特牲......郊血"。

27. 《中庸》;《礼记/礼器》。

28. 《礼记/大传》:"不王不 。王者 其祖之所自出"。

29. 《周礼/春官/大宗伯》。

30. 《国语/周语上》。

31. 《尚书/舜典》:"肆类于上帝"。

32. 稷,农物也。《史记》说后稷名弃,尧时人,始传农稼之事,受名后稷。姜,由羊字与女字合成;原(《诗经》作爰,《史记》作原),即始之意。姜原即上古牧羊之女祖。牧先于农,农生于牧,合乎史实。

33. 《诗经/大雅/生民》:"时维姜媛......克烟克祭......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34. 《论语/八佾》:"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

35. Joseph M. Kitagawa:《东方诸宗教》,中文版,第41页。

36. 参见李立基、鲍博瑞:《孔子未解开的谜》,活石出版社,1981年版,第一章。

37. 参见《神与神话》,联经出版社,1988年版,栗原圭介文,第252页。

38. 《论语/八佾》:"尔爱其羊,我爱其祀"。

39. 《尚书/大禹谟》:"惟德动天......至铖感神"。

40. 《圣经》以赛亚书1:11,何西阿书6:6,撒母尔上15:22,等。

41. 《诗经/大雅/生民》:"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42. 《荀子/劝学篇》,王充《论衡/正说篇》。

43. 《尚书》内容有真伪之辩。本文谨依据公认的二十八篇真"今文尚书"。译文参考周秉均先生的《白话尚书》,岳麓书社1990年版。

44. 《尚书/汤誓》:"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舍我穑事而割正夏? ......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45. 见《尚书/多士/酒浩》: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在今后嗣王,弗吊 天,罔显于天,弗惟德馨香神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群自酒,腥闻于天。惟时上天不保,降若兹大丧。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46. 《尚书/西伯戡黎》:天既讫我殷命;惟王淫戏用自绝。民曰:"天曷不降威"?故天弃我。

47. 《尚书/多士》:"周王丕显承帝事,有命曰:割殷,告敕于帝"。

48. 《史记/周本纪》: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居二年......武王乃作泰誓,曰:纣自绝于天,故今予发维共行天罚...... 武王至商国都,告与百姓曰:"上天降休"。其明日......祝曰:"殷之末孙季纣,殄废先王明德,辱蔑神只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辜显闻于天皇上帝......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

49. 见《尚书/康浩/多方/文侯之命》: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命休,天乃大命文王。惟典神天,天惟式教我用休。昭升于上,惟时上帝集厥命于文王。

50. 《尚书/高宗彤日》:"惟天监下民,典厥义"。

51. 《尚书/多士》:"上帝引逸"。

52. 《尚书/盘庚》:"故有爽德,自上其罚汝,汝罔能迪"。

53. 《尚书/召浩》:"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

54. 《尚书/多士》:"惟帝不畀, 允罔固乱 ......惟帝不箅,不明厥德"。

55. 《易经/系辞上》。乐天而不是知天,因天不能为人所知,"君子不求知天"是也。故只求知命,且知命亦多是认命之意。

56. 《易经/上经》。休,有吉祥美善之意,但此处应从常意,及平静下来,得着安息,以与顺天之顺相对应。

57. 《易经/上经》。

58. 《礼记/盛德》:"夫民思其德,心称其人,朝夕祝之,升闻于皇天,上帝歆焉,故永其世而丰其年。夫民恶之,必朝夕祝之,升闻于皇天,上帝不歆焉,故水旱并兴,灾害生焉"。

59. 见《诗经/小雅/大雅》:"明明上天,照临下地"。"皇哉上帝,临下有赫"。"荡荡上帝,下民之辟"。

60. 《诗经/大雅/周颂》:"天生 民,有物有则"。"于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

61. 《诗经/小雅/大雅/周颂》:"卓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于呼,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圭壁既卒,宁莫我听"?"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

62. 《诗经/大雅》:"昊天疾威,天笃降丧"。"天降罪罟,蟊贼内讧"。

63. 《诗经/王风/小雅》:"中心摇摇......中心如醉......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 "。

64. 《诗经/邶风/大雅》:"昊天孔昭,我生靡乐......卓彼昊天,宁不我矜"?"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65. 《诗经/大雅/周颂》:"思文后稷,克配彼天......贻我来牟,帝命率育"。"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慕,诞先登于岸"。"帝谓文王......不识不知,顺天之则"。

66. 《诗经/大雅》:"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驱驰。昊天之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67. 《诗经/大雅/周颂》:"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忘"。"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至陟厥土,日监在兹"。

68. 《论语/为政》。

69. 《荀子/解蔽》:"好书者众矣,而苍颉独传者壹也"。

70. 李立基、鲍博瑞:《孔子未解开的谜》,活石出版社,1981年版。

71. 如段永辉文《 与烟祭》,见《海外校园》第六期。

72. 《庄子/逍遥游》:"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73. 《诗经/大雅/行苇》:"寿考维祺"。《诗经/小雅/信南山》:"受天之祜"。《左传/宣公三年》:"天祚明德,有所底止"。

74. 林语堂《信仰之旅》,中文版240页。

75. 《论语/为政》。

76. 《孟子/公孙丑上》。

77. 《礼记/礼运》。

78. 《论语/颜渊》。

79. 《论语/子路》。

80. 《论语/泰伯》。

81. 《论语/为政》。

82. 《论语/子路》。

83. 《论语/阳货》。

84. 《论语/微子》:"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85. 参见李道生《圣经与中国文化》,第200页。

86. 参老子18,21,38,5,1,14,41,55章。

87. 参老子34,53,21章。

88. 《诗经/大雅》。

89. 扬家骆《老子白话句解》,台湾文源书局1969年版,序论。

90. 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老子韩非列传》。

91. 南怀瑾《老子他说》,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1年版,32页。

92. 《论语/卫灵公/泰伯》,《礼记/礼运》。

93. 见老子14:1;15:1;39:1;68:2;65:1;62:5等。

94. 《易经/履卦》;《尚书/洪范》;《尚书/君 》;《诗经/墙有茨》。

95. 江灏等着《今古文尚书全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2-4页。

96.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中华书局1961年版,218页。

97. 道法自然25:7;又6:1;21:4等。

98. 1:2;4:1;6:2;34:1,2等。

99. 1:1;41:7;14;1等。

100. 1;5;16:3-4,10;20:7等。

101. 2:3;21:4-5;35:3;41:1;43:2等。

102. 79:3;77:2;73:2,4;5:1等。

103. 27:3;62:1-4;67:5;44:3等。

104. 22:2(又见马王堆汉墓出土本);47:2;2:3;49:4等。

105. 35:1;2:4-5;72:3等。

106. 27:3-4;64:5;48:2等。

107. 28:1-5;70:4;63:4;79:2;81:4等。

108. 7:2;13:4;78:3;81:4等。

109. 16、52、62章;40:1;65:4;48:1-2;56:2等。

110. 3、9、19章;10:3;8:2;15:3;22:1,5;10:1;21:1;55:1-3等。

111. 1、20、25、52、59章;10、20、28、55章;8、28、78章;4、14、52、56、58章。

112. 所引各言,均有出处,恕不一一注明,谨此致谢。

113. 张立文主编《道》,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绪论。

114.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有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7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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