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真的藏有密码吗?(1) 魏庆荣 |
《圣经》中似乎隐藏了许多讯息,这些讯息是有意安排的?还是文字排列时偶然造成的?对于难以测知的未来,如果有人或有些事物能揭露其奥秘,一定会引起社会上的轰动。 而中国预言中最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要属一千三百多年前,唐贞观年间袁天罡及李淳风合着的《推背图》(图一),书中利用签诗与卦图,分别预言唐代以降的国运兴亡。
《推背图》与其它预言书(如:记录朱元璋和刘伯温之间对话的《烧饼歌》都有个特色,就是解释的空间弹往相当大,后人可以根据已经发生的历史,对相关的文字和图形,做出合乎己意的批注,因此往往予人所言灵验的印象(图二)。因而每个朝代都把《推背图》列为禁书,但这并不是当政者相信预言的正确性,而是怕谣言四传,人心浮动,有危及政权的可能。
那么有没有一些隐藏的预言,可以用科学的方法来发现与验证呢?
1994年8月魏茨滕 (D. Witztum;物理教授)、芮普斯(D. Rips;数学教授)及罗森柏格 (Y. Rosenberg;专长为计算)在卡斯(R. E. Kass;Carnegie University 统计系教授及系主任)所主编的期刊《Statistical Science》中发表了一篇名为〈圣经创世记里的等距字母序列〉 (Equidistant Letter Sequences in the Book of Genesis) 的论文。这篇文章利用统计的方法证明:《圣经》隐藏了许多讯息,而这些讯息是有意安排的,绝非文字排列偶然造成的。而「圣经是否藏有密码」的这场论战也正式展开。 《Statistical Science》是 Institute of Mathematical Statistics 的机关期刊之一,与《The Annals of Statistics》、《The Annals of Probability》和《The Annals of Applied Probability》都是一流的国际期刊,当中所刊登的每一篇文章,都经过很严格的审查,因此结论相当可靠。 |
什么叫做「等距字母序列」(equidistant letter sequence,简称 ELS) 1 ?物理学家汤玛斯 (David Thomas) 以英王钦定版 (King James Version) 的〈创世记〉第三十一章第二十八节为例子: And hast not suffered me to kiss my sons and my daughters? 把空格和标点符号去掉,合并成字符串: AndhastnotsufferedmetokissmysonsandmydaughtersThouhastnowdonefoolishlyinsodoing 然后从「daughters」的 r开始,跳过三个字母,来到「thou」的 o;再跳过等距三个字母,来到「hast」的 s,依此类推。结果得到 ROSWELL(罗兹威尔)这个字。 如果从「thou」的 u开始,跳过十一个字母,得到 f;再跳过等距十一个字母,得到 o。结果, UFO(不明飞行物)和 ROSWELL便同时隐藏在这一段话中了。某些人可能因此推断,《圣经》早已预示,外星人将降临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罗兹威尔镇的沙漠。 这个例子很有趣,可是-《圣经》当初是用希伯来文写成的 3 ,而非英文。如果要探究《圣经》是否真的藏有讯息,魏茨滕等认为应该回到《圣经》最原始的书写版本,因此采用了以希伯来文撰写的〈创世记〉。而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刚刚一样,把空格拿掉、排成一个总共有 78,064个字的长字符串,叫作 G,
其中,gn是起点(start), n可以是小于 r的任意整数,长度 k、跃距 d也没有特别的限制;至于形成的字是否有意义,则是另外一回事。这样就能构成所有的等距字母序列了。 等距字母序列是一位叫魏斯曼德(Weissmandel)的犹太教士(rabbi,音译拉比,故简称犹太教士为拉比)发现的,也有可能是更早的拉比,把羊皮纸卷在柱子上读时,偶然间发现直读或斜读的字符串,有时有特殊意义,而这种字符串都是 ELS。 不过魏茨滕如何从 ELS找出一个非比寻常的隐藏讯息呢?为此他们做了一个实验,从《以色列伟人百科全书》(Encyclopedia of Great Man in Israel),找出三十二位拉比,记下他们的名字 xi(这本书所记载的拉比生活在 9到 18世纪末,离〈创世记〉所写的时代,已经有好几千年了),及其出生死亡日期 yi。由于希伯来文里没有阿拉伯数字,都是用字母来表示数目的。所以刚刚的字符串,也可以用来表示这些日期。接着对这个二维的字符串( xi, yi),定义一个距离 c( xi, yi)(定义的方法过于细节,不在此详述,有兴趣的人可以去看看相关的论文)。结果发现,等距字母序列的数据库里,每个拉比的名字,跟他出生月日的距离非常接近,就像先前看到的 ROSWELL跟 UFO也是非常接近(其实就在同一行里);因此他们觉得其中必定有特别的意义,绝不是靠运气、巧合得来的。而这个想法正是最有意思的地方!首先要确认的一件事就是:这些人名、出生日期是否可以弄混?因为如果弄混了,可是对定义出来的距离远近,并没有太大差别的话,就表示结果是偶然发生的;如果有显着差别的话,就表示这不是纯靠运气就能解释的现象了。因此他们便利用统计检验的方法,看看这样的配对究竟是不是「纯属偶然」。 |
说到这里,必须先介绍一点简单的统计概念。在统计里,处理「偶然」这一类的问题,就是要确认它是不是一个随机的配对,而对应的统计方法就叫做「随机检定」(random Test)。一般在做统计检定时,都会先设定一个虚拟假设(null hypothesis),也就是一个想将它推翻掉的假设。在这个问题里的虚拟假设,就是「名字和出生日期是随机出现的,没有特殊安排」。这是一个基本假设,用术语来说就是配对的各种排列方法,机率都是一样的。这时它就变成一个统计检定的问题,必须检定出是应该拒绝或是接受这个虚拟假设。 而在统计学里是利用统计量的大小,做为接受「检定」与否的准则。因此魏茨滕首先定义了四个检定统计量,以下只写出其中两个「简化的」式子:
其中, m=#{ i: }。 式子中的 π是从 { 1, …, 32}对应到自身的一个「一对一函数」。( , …, )就是把( 1, …, 32)的数字重新编排位置的一种排列(permutation)。假如我们把第 i个拉比的生日,换成第 个拉比的生日,那么距离就会由 c(xi, yi)变成 c( xi, )。 N则是所有可能的配对,即 N=32!。统计量 p1跟 p2的统计意义,大致可理解成是{ xi }和 { }相近的一种指针。当{ xi }和 { }整体来说很接近时, 就会很小。 现在我们看到的配对是( xi, yi),对应的排列是等同(identity)排列 , 把 i送到 =i,因此我们观测到的检定统计量就是 。要评断虚拟假设是否合理,可以考虑 p值: 在虚拟假设下,由于每个 π(配对)的机会都一样,有32个( xi, yi),因此总共有32阶乘的配对, 用符号表示就是 32!,也就是有 32 ×31 ×…×1这么多个可能性。接着看看,统计量比观测到的统计量小的那些配对占多少比率,这个比率就是我们所谓的 p值。 p值描述的是在虚拟假设下,检定统计量会等于实际观测到的值那么极端或更极端的比率。在没有特殊安排下,每个 π的机会都一样,因此应该不会过于极端,所以 p值不应太小, p值愈小,虚拟假设成立的机会也就愈小。但是多小才叫做小呢?一般统计里取的数值是0.05,也就是说,当 p小于0.05时,就不接受这个虚拟假设了。在这种状况下,统计学家便说,这个检定是「显着的」(significant)。 而在前面的《圣经》例子中,求取相关的 p值是一项相当困难的计算,因为 32!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值。而第三位作者罗森柏格,主要是负责做计算,他设计了一个如何计算这些检定统计量的方法。这些检定虽然叫做「随机检定」,但是因为它牵涉到排列,所以也有人称它为「排列检定」(permutation test)。而除非检定可以化成比较简单的式子,否则所有的排列检定的计算都是很费时的事,因此都是交由计算器来算的。他算出的结果: p1=5
x 10-4=0.0005 这些数字都远小于0.05,因此从统计的观点来看,检定显着,虚拟假设是无法接受的。所以他们下了一个结论, ELS这些字母的互相靠近,并不是因为一时「好运」所产生的。 |
这些讨论到目前为止都是很学术性的,不过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哩!事实上,这篇文章早在1987年就送到《美国科学院会志》(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去发表了,其中一位经手的是 Persi Diaconis。 Diaconis 年轻时是位有名的魔术师,现在则是哈佛大学的统计学家。他在更早的时候(1986年),就跟三位作者联系过,有可能就是作者在文章中提到的,建议他们做对照实验的科学家。 在生物相关的研究里,常常要做对照实验。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感冒吃药会痊愈,但是也有人不吃药也会好,那要如何验证药是不是真的有效?通常会找两组感冒的人,一组吃药,一组没有吃药,或是为了避免心理因素的影响,而给他们吃并不含药效的「安慰剂」,然后做比对,看看有吃药的是不是比较好。而这 个建议也要求他们去找一个「安慰剂」,于是他们就找了《战争与和平》当对照本。这本书是俄国文豪托尔斯泰写的,有希伯来文的翻译本,但因为原来是用俄文写的,因此可以当做「安慰剂」。 对照本取的是书最前面,字数跟〈创世记〉一样的部分。结果发现,对照本在相同的检定下,并不显着,也就是说它的 p 值大于0.05。而这相对加强了「ELS 的相近,并不是一时好运」的结论-然而美国科学院的会志还是拒绝了这篇投稿,于是他们就改投到《Statistical Science》。 《Statistical Science》找了三位审稿人,一般而言审稿人都是两位,不过这个题目太奇怪了!令人非常困惑,特别是〈创世记〉的创作距今隔了三千多年,其间都没有提到别的事情,到现在才发现它跟近代的事物有关,这不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吗?所以还是小心为上!于是这些审稿人自己也去重新分析,看看作者的统计方法合理吗?然后再检查他们的计算。最后的结论是,虽然有一点出入,不过效果依然存在。也就是说,显着性跟没显着性,依然不变。因此《Statistical Science》的主编卡斯就接受了这篇文章,并且在编辑前言说,这就留给读者当作是一个挑战性的谜题,希望读者能够去解决。而这个谜题一直到下个事件发生前,全世界好象都不太感兴趣。不过站在作者的立场来说,既然1994年到1997年间,都没有人发表任何评论,他们自然会认为文章的想法以及结论已经是被接受了。这就是我们的序幕,也就是故事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