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他的头尚未向后仰呢!


  有个年轻人被一些人扛在肩上,在爱丁堡的大街小巷游行。这年轻人才跨出校门,一周前在一九二四年奥运会中获得金牌。只见他头上戴着橄榄编成的花圈,嘴角挂着笑容,显得很开心。他笑时,右颊正中央还有个酒涡呢!

  当他乘坐在轿子上游行街道时,夹道欢呼的群众们都注意到:他有极特殊的眼睛,是对闪亮的蓝眼珠,没有更合适的词形容,似乎它们总在找寻着某人。

  伊利克·里达尔(Eric Liddell)今年不过二十二岁,那一头漂亮的头发已开始脱落,他母亲把原因归诸于:他练跑完毕总是要冲洗太多次的热水澡。他的体型瘦长结实,走起路来像在跳跃,缺德的人戏称像鸭子走路。

  外表酷似他的父亲詹姆士·丹露帕·里达尔牧师(Rev. James Dunlop Liddell),一副维多利亚时代人物的外型:有张长脸,嘴边蓄着浓密的胡须。詹姆士·里达尔是靠近洛可罗曼德(Loch Lomond)南端一个村落的人。他开始是在斯特林区内古代王室的自治都市中,一布料商处当学徒,而纺织实非他所擅长。一回,他在克来迪沿岸,海沦斯堡的海滨游乐场中遇到了威廉·布雷尔牧师,他是苏格兰公理教会的牧师,因着他,詹姆士心中燃起了从事另一行业的渴望。那时起他一心一意只想到国外做个宣教士。

  一八九三年,在斯特林举办的主日学野餐活动中,他认识了一个女孩,这女孩日后成为他的妻子。她的名字叫玛莉·雷登,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孩。那回她将头发盘成圆盘状,这在当时是挺入进的发型。她出生于伯立克夏的帕克斯登,当时在格拉斯哥当护士。生了一场病后,和朋友一块见到斯特林来休养,正康复中。此时,他们二人都是二十二岁,不久两人就订婚了。

  然而,他们在接下去的六年中并没结婚。这期间詹姆士·丹露帕·里达尔在格拉斯哥的一所公理会学院中修课,希望能被按牧,而玛莉则继续从事她的护士工作。一八九八年,詹姆士向伦敦差会提出申请,他们被任命为中国北方蒙古地区的宣教士。

  詹姆士·里达尔本来想先结婚,再带着新婚妻子一道赴中国,但是伦敦差会对这事相当谨慎。他们不清楚这名得来门的前布料商是否真能符合到蒙古当宣教士的要求?尤其那里不但是异国,而且是对他们怀有敌意的远东国家。他们要詹姆士·里达尔先出去,证实他自己能在中国立足,然后才将玛莉·雷登送出去和他完婚。

  他离去以后,玛莉·雷登在史东挪威找着了一份工作,这是外海布里地群岛中路易斯岛的首府。玛莉就在那儿看护一些捕鱼的女孩,这些女孩都是趁着夏日涌到这里工作的。史东挪威是当时大西部沿岸的鲱鱼加工业中心,码头边上的女孩操着尖锐的小刀,从三百多艘鱼船上叉拉下银光闪闪的鱼获物。在这样操作过程中,难免常常发生意外,这使玛莉·雷登忙碌不已。她在史东挪威这种“急救”的经历,对她将来在中国的生活有很大的益处。

  而詹姆士·丹露帕·里达尔牧师则认真学习中文,好在限期内通过各项大测验。他为人温和,性喜和平,从来不和人争吵,深受中国人及欧洲人的爱戴,伦敦差会也很喜欢这一个人。他的职位就被认可。玛莉·雷登在接获她未婚夫欣喜若狂的长途电话后,立刻搭船前往中国找他。一八九九年十月二十三日他俩在上海大教堂举行婚礼。

  那时外国人在中国结婚相当不合宜──特别是外国宣教士们。因为当时中国人对外国列强不满的情绪已达最高潮。列强好几十年来带给中国的羞耻和侮辱,使得中国人极度排斥。自从十九世纪鸦片输入中国,这事深深伤害了中国人民。一八九四至九五年中日甲午战争,中国败在日本手里,这一切惨痛的经历记忆犹新。而列强──英国、法国、德国、苏俄及日本──基于政治立场:贪婪的夺取土地租界权、开矿权利以与日俱增的贸易垄断,似乎有意瓜分中国。

  基于以上种种因素,十九世纪末,中国人排外情绪如此高涨,原因自不难想像。就在一八九九年,里达尔夫妇在上海结婚之际,中国排外情绪已达顶点,当时出现了一秘密组织“义和拳”,此乃一种所谓“正义及和平拳的组织”,也就是西方人所熟悉的“义和团”。

  几年来,义和团公开征募乡农们来参加这支爱国义勇军,旨在消灭所有的外国人──尤其是外国基督徒。这些义和团份子个个近乎痴狂,他们存着一怪异的想法,认为他们的身子不但刀枪不入,甚至子弹也无法穿透,这使得在中国地区所有的外国人更加提高警觉。

  一九○○年六月,义和团开始滋事,他们包围了德国驻北京领事馆,并杀了德国驻中国大使。而大使馆不会被攻下,两个月后,列强派出一支国际救援部队前来,才解了危,中国再一次被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也就是一九○一年的国际条款:要求中国偿付巨额赔款,并要中国答允将所有参与敌对外人组织的中国人全部处决。

  令人意外的,在北京块里居住的欧洲人没有遭到什么灾难。但在乡村地区,情况就全然不同了。这些外国的宣教士们──被认为是西方物质主义的代表、企图毁灭中国传统生活方式及文化侵略的支持者──激起了义和团群众的盛怒。凡是信奉基督教的中国人也和他们同遭鞭苔。

  在那场暴乱中,有两百多名西方传教士被杀,大约有三万名信徒死于义和团手中。义和团所颁诏书中,有一则想必影响了千万沉默的群众,它的内容是:“罗马天主教及清教徒冒犯诸神,不遵服佛补祖命令,致遭天地共愤,不再降下甘霖;但已经有八百万天兵将由天而降,要将这些外国人清除净尽……”这对那些忧心农作的迷信乡农们,是极具煽动力的。

  里达尔夫妇结婚不到一年时,美国在汾洲(译音)的差会有一位爱德华特太太写了封家信,其内容如下:

  我实在不知如何将这些天来所遭到的恐怖经历写下来。绍阳地区有七个人被捕下狱,这里面还包括了亲爱的女儿们,他们被扣上脚镣手铐送往太原,到那儿后,朝廷下令将他们斩首,加上在太原地区的朋友们,共有三十三人丧命。

  接下来的几天里,太原地区天主教神父及修女有许多人被砍头,昨天就有十人被杀。在这些人被杀三个星期后,我们在大沽的福音据点被攻陷了,在那儿我们有六个朋友,以及几名勇敢维护他们的基督徒们全被杀了。我们正等待着被召回天家……

  伊利克·里达尔就出生在这个时期的中国,此时中国人倍受外人的羞辱和侵扰,正蕴酿着革命的风潮。四十三年后,当他死在日本拘留营时,中国情势依旧未曾好转,是时中国境内四分五裂,使日本有机可乘。

  里达尔夫妇在举行婚礼后,立刻动身前往蒙古的福音据点,甚至连密月旅行都取消了。

  由于义和团在中国北方作乱,他们必须尽快逃亡。这时,里达尔太太已有身孕,而他们又必须抛下所有的东西,身边除了一支小皮箱,什么也没带走。他俩在历经艰难后,终于安全到岸,顺利地搭上轮船抵达上海。在伦敦差会的邸所,里达尔太太生下了他们头胎儿子罗伯特·维克特尔。三个月后,他们再次离开上海北上。之后,里达尔太太被安置在北京东面天津地区一个比较安全的差会宅第内,而里达尔先生则独自返回早先他们设在蒙古的据点,想先探究一下当地的基督教团体是否发生了变故。

  里达尔太太曾这么写道:

  他和魏团长带着两百名士兵到蒙古去了四个月,我未曾接获只字片语。我很希望他能把当时的情况写来。后来他回溯当时的情形,的确相当恐怖,可惜他从来不写日记。在那个时候,要生存下去,相当不容易,我们只能过一天算一天,谁也不知下一刻如何……那个冬天极不易渡过,到处是砍杀、恐怖的事件。

  一九○二年一月十六日,他们的第二个儿子伊利克·亨利·里达尔在天津出生了。他们本想将他命名为“亨利·伊利克”,但有一次当他们正准备前往教会,参加浸礼的途中,有人指出这名字顺序不合适,因为依这顺序,则每一字的字音合起来类似“地狱”(H.E.L),这名字并不适合宣教士的儿子,因此,名字的顺序马上就改正过来,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伊利克·里达尔的故事。

  义和团之乱以后,差会放弃了原先在蒙古地区的据点,里达尔先竽逐被派往新的福音据点,那是在河北北方的晓张(译音),它位于中国北方黄淮平原上,附近土地潦阔,还有河川,并散布着一些小村落。要前往新据点须历经两天艰难的旅程,先乘火车到德洲(译音)(六小时),再乘坐由两只骡子拉着的中国式包车摇摇幌幌向西前行四十哩。当小婴孩伊利克大得足以外出旅行时,里达尔太太立刻带着两个男孩前往晓张和他们的父亲团聚。

  说真的,这些宣教士及他们的妻儿,所表现的勇气实在令人钦佩并给人深刻的印象。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艰难的路途会令他们裹足不前,也没有任何地方是他们不能住的。只要上帝呼召他们,他们就毫不迟疑的前往。

  晓张是伦敦差会在中国黄淮平原地区,从事福音活动的据点之一。这两个据点之间住了大约一千万的居民,分散在一万多个村落里,每个村落的外貌相当类似,似乎是由一个旅游者刻意置的,也像是一块水果蛋糕上散着的葡萄干。每一平方英时的土地都已开垦,这一代以小麦及蜀黍为主粮。当地气候冷势温差极大,属于干燥气候。

  宣教工作在这片土地上持续了数年之久,使得这地区一间复兴的中国核心教会,开始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布道家和属灵牧师。晓张的宣教据点拥有四幢成列的大房子,这列房子的两侧有阳台,两个阳台都各有上、下楼梯。房子后面有间教堂,同时还有一男子学校及一女子学校。这些复合建筑物的外围有道高高的土墙围着,还有个大门,每到晚上总会开闭。

  一九○三年,里达尔太太在这里生下他们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孩,名叫珍妮。她现在住在爱丁堡,是个医生的遗霜,两个女儿都已长大成人了。她的身材纤细、个子娇小,头发已灰白,她说话的声音相当柔和,态度也显得温顺,这似乎是所有里达尔家人的特色。几年后,里达尔家最小的儿子也出世了,名叫恩尼斯特。

  珍妮·里达尔亦即现在的珍妮·苏美尔维利太太,她对早年在晓张的情景记忆犹新。她述及一位热忱的中国阿妈(看护)总无法念对伊利克的名字,老是把他喊成“耶利”。在那围墙之内,里达尔家的孩子们是仅有的欧洲小孩,他们经常和中国孩子一块儿玩,也穿上他们所穿的那种衬有棉絮的衣服。她还记得,当时中国男子后脑勺都留有一条发辫,这是满清政府强迫执行的政令之一。她更记得,母亲曾多次细心眷顾他们的病痛,这时期附近多半没有医生。当伊利克还是个孩子时,有一回病得很重,同时还发高烧,这使他的双腿好长一段时间都抖个不停。当他的病情逐渐好转时,他们无意中听到一位口无遮拦的妇人乱下断言道:“那孩子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跑了!”

  每年夏季里最热的两、三个月,里达尔太太总会带着孩子们到北戴河海边的休憩地区避暑,该地位于北吉利湾,差会在面海地区建了一些别墅,做为伟教士们假期体闲的住处。他们这几个月都在这里渡过,可游泳、更可松懈身心。八月时,里达尔先生也会到这儿一块渡假。因为这时,他的“教民”们正忙着秋收。

  一九○七年,里达尔先生在中国九年后,终于获得第一次的休假。他逐带着妻儿返回苏格兰,当时伊利克只有五岁。此后一直到一九三七年他加入哥哥罗伯特的行列成为一名宣教士,再度回到中国后,才再回到晓张。

  里达尔回到家乡得来门后,在村子里卖了幢备有家具的房子安顿家人。事实上,他父亲在故乡颇负盛名。汤姆森博士在他所写的“苏格兰最伟大的运动员”一书中,曾引用一个和他父亲有来往的人所说的话:

  伊利克的祖父在得来门经营一杂贫店。同时还经营一种小型游览马车的生意,在当地是众所周知的“里达尔的机器车”,他常驾着这种车到离村子一哩外的火车站去载旅客及行李。他蓄着胡须,平日不太说话,总是戴着顶高高的圆帽(不像其他乡下人总戴着“邦尼特”帽)。至于那匹小马,步调子缓慢得很,一个步得者只要速度稍快些,绝对赶得过。

  里达尔家在当地颇受尊崇,他们家也以虔诚驰名乡里。当时那个地方,巡回布道被视为异教作风。我依稀记得有一群布道家借用村子里的广场举行布道会,这些人属于“信心传道团”。那一回,里达尔家人不理会村人批评排斥,毅然又支持这批来访者,并吟唱慕迪(Moody)及桑吉(Sankry)等诗歌。

  詹姆士·丹露帕·里达尔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因此,后来他愿意献身传道就不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了。就因为这亲的家庭背景,加上个人坚守信仰的传统,里达尔家的长子、次子、罗伯特及伊利克长大后相继献身传道。

  罗伯特和伊利克是在家乡村子里入学的。里达尔先生在一九○八年秋天返回中国传道之前,先为孩子们做了长期性的安排。他把两个较大的男孩送进伦敦的宣教士子北学校就读,这学校是伦敦差会在一八四二年所设立的。当时罗伯特年仅八岁,伊利克还不满七岁。这个家庭首度尝到宣教生涯会遭到分离滋味。这所学校当时设在布雷克西斯,到一九一二年迁到莫亭汉姆,并改名伊尔撒姆学院。

  伊利克在入学时,校方对他并无多大印象。一位曾教过他的老教师回忆说:“当他初进学校时,显得相当害羞,身体也挺瘦弱。他极罹他的父母亲,同时总是尽可能的让哥哥庇护他……经过两三年,他的体格开始愈长愈好。我们校长黑瓦尔德(W.B.Hayward)认为,这要归功于大量新鲜的空气,以及每年两学期的硬‘橄榄球’课程,这门课每周总会有三次甚至四次的比赛,这使得伊利克改头换面,成了另外一个人。”

  称呼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为“男人”在现在似乎是过时了,但在当时“阿尔诺尔德生义”(Arrnoldism)盛行,深信户外运动是人格成长不可或缺的一部份,这种称呼是相当盛行的。汤姆士·胡佛斯(Thomas Hrghes)在一八五○年代出版的“汤姆·布朗的学生时代”中,曾对不朽的“汤姆士·阿尔诺尔德博士(Dr.Thomas Arnold)的橄榄球学校”的运动比赛,有着相当浪漫的看法,认为这些比赛是培养男子气慨,爱国主义,高尚品德,禁欲主义、勇气及团队精神的基本要件。阿尔门德(H.H.Almond),他是十九世纪爱丁堡罗雷特学校的校长,在他闻名的讲章里有一篇这么写道:“为什么在运动员和基督徒之间就无法有神圣的关连;事实上,这种神圣的关连可对抗二者共同的敌人,可抵御一些不良的品德,诸如:不节制、怠惰、游手好闲、柔弱、放纵肉欲、尖刻的嘲讽主义,以及我们生活中所有的违逆自然及不道德的因素。”

  这是一种相当感性的教育理想,当时极有力的纪律实行家黑瓦尔德(Q.B.Hayward)以及他在伊尔撒姆学院的后继者乔治·罗伯特森(后来为在爱丁堡地区乔治·瓦特森学院的校长)都相当支持这个看法。在伊尔撒姆学院,由于所有的男童几乎全来自相同的背景:宣教士的儿子,都在相当宁静并且极虔诚的家庭里成长。因此,这份理念在这里益形巩固。伊尔撒姆的学生以好恶作剧及酷爱欺凌弱小而驰名,被迫玩一种从两排连结手帕中跑过,并受众人夹击的游戏时,受惊得哭了起来,伊利克立刻要求大家停止恶作剧,当时,他才是个八岁的男孩,这事令他的同学刮目相看。

  伊利克在学校里是受欢迎的,虽然他看起来略显孤独,有些害羞,同时从未有过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但大体说,同学们还是喜爱他的,他的功课不算不错,却也非挺出色。然而,在运动方面他就显得相当突出,一次,他曾对妹妹说道:“不怎么重视功课,但倒是挺能跑的。”他不只跑得快,事实上,他对大部份体育活动都能得心应手:他父亲年轻时也是个相当优秀的运动家,而他的哥哥罗伯特也是位不错的运动员。事实上,他俩兄弟在运动场上的竞争,成为两个在伊尔撒姆学院学生生活中的一大特色。一九一八年,当伊利克十六岁,他哥哥近十八岁时,该年度学校校运会的成绩相当引人注目:

  越野赛——1 罗伯特·里达尔    2  伊利克·里达尔

  跳 远──1 伊利克·里达尔    2  罗伯特·里达尔

  跳 高──1 罗伯特·里达尔    2  伊利克·里达尔

  一百公尺

  径 赛──1 伊利克·里达尔     2  罗伯特·里达尔

  (平学校一○·八秒记录)

  障碍赛──1 罗伯特·里达尔     2  伊利克·里达尔

  四百公尺

  径 赛──1 伊利克·里达尔      2  罗伯特·里达尔

  那一年,罗伯特以积分二十七分的成绩赢得了高年级运动比赛的优胜,而伊利克的积分是二十三分。次年,当罗伯特离开学校后,伊利克就获得了该年度的优胜,在这年比赛中,他曾以一○·二秒的成绩创校运百米径赛记录,这记录直到今天还未被刷新。

  事实上,伊尔撒姆学院是所相当小的学校(大约仅一百五十名学生),当时正值二次世界大战,许多高年级同学必须提早离开学校前赴战区。因此,伊利克的体育成绩在学校里就显得格外杰出。一九一六年伊利克开始在初级十一人板球队中玩板球(伊尔撒姆学院校刊上曾评论道:“这不是一支冒着危险拼以分的球队。”)一九一八年,他成了该球队副队长(“已是个全能的板球手”)。到了一九一九年,他十八岁时,升为队长。虽然如此但他全心投稿的球队是橄榄球队,而不是板球队。一九一六年,十四岁时,加入了初级十五人橄榄球队。一九一七年,他成为“一快速的右翼,比起去年大有进步。无论是擒抱、踢射或冲撞都很不错。相信明年定有很好的表现。”次年,他成为十五名球队的队长,年仅十六岁。“一整季里,他统率球队成绩极其卓越,他的踢射相当出色,同时他的速度及变化球经常是比赛中胜负的关键所在。他已成为最佳的擒抱手,全队变得很依赖他。对于球队中那些懒散的球员,他常再现出过度的慈悲。”

  接下来的一年,他成了板球及橄榄球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学校的校长。仅管伊利克·里达尔那么受欢迎并在体育上有这样的声誉,在校期间的表现却没有我们想像是那么杰出。譬如:虽然他十九岁才离开该校,但他却始终没有成为该校的首脑人物。他从未得到过贝亚德奖,这是每一年由同学投标选出,一个该年中曾发挥过最佳影响力的人,而颁发的奖。(而罗伯特曾得过这个奖)。仅管里达尔兄弟才华过人,却无法和另一个杰出的学生A·雷斯里·葛瑞西相抗衡,这令人意外。后来,除了葛瑞西外,伊利克也加入爱丁堡大学的十五人橄榄球队,在里面打左翼,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成为苏格兰的国际橄榄球选手。当时,葛瑞西总是比两兄弟占优势,而成为全校同学中的首脑人物,赢得了贝亚德奖。同时,葛瑞西打起橄榄球比伊利克更出色,玩板球也较伊利克具威力。有一天下午,这三名运动冠军选手被分成一组,做各项竞赛。葛瑞西在个人竞赛中,每一项都获胜,并夺得竞赛项目中大部分的冠军。然而,时至今日无论在何处,伊利克·里达尔是人人都记得的运动员,而雷斯里·葛瑞西这个名字在运动界只有苏格兰真正的橄榄球迷、足球迷才熟悉。

  伊利克在一九二○年春天离开伊尔撒姆学院,他想进念药学的哥哥罗伯特所就读的爱丁堡大学,那时他必须通过主科──法文──的测验,才能获得入学资格。那年夏天,他母亲带着妹妹珍妮和弟弟恩尼斯特一起到苏格兰休假,他们全都住进爱丁堡的吉雷斯派·克雷森特地区的一幢附家具的房子里。伊利克在那个暑假猛读书,终于通过测验,在一九二○年秋天正式进入爱丁堡,攻读科学,这是一种纯科学的学系,修书实用及理论合并的课程,为时四年,上课地点除了本校外,还要到黑里尔特·瓦特学院(现今的黑里尔特·瓦特大学)修课。他在学校里功课相当好,特别是无机化学及数学,分数总是属一、属二的。即使在一九二四年奥林匹克运动会举办的那年,伊利克一方面要接受严格的径赛训练,一方面还要预备毕业考试,他的成绩仍不会低于百分之六十八。

  伊利克·里达尔大学时代的赛跑生涯开始得相当偶然,他自己曾以谦逊、委婉的语气描述当时的情形:“我在进入大学没几个月后就开始参加运动比赛了。在这事的前六个星期,有个朋友,听说我以前在学校曾参加过校际运动径赛,就说服我参加校队。我告诉他我相当忙碌,有许多工作必须完成,没时间参与……”

  一九二一年,爱丁堡大学体育具乐部设立了各个单项的体育部门,伊利克对运动的兴趣大大提高。于是不管忙不忙,他总要抽空参加一些训练,虽然在复活节假期中,他曾往班·尼维斯顶峰做为期六天的脚踏车旅行,顾不得脚部的僵硬和酸痛,他仍参加了该校五月份的运动会。当时的一○○码及二二○码径赛,大家看好前史都华德学院的男孩恩尼斯·史都华德,曾有人预测他是未来苏格兰径赛的夺魁者。史都华德本人曾在“爱丁堡大学体育俱乐部的事迹”这篇文章中,对这两项径赛有如下的描述:

  五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六终于来临,当天我们很快地就开始了一○○码径赛的预赛。里达尔当时在我右侧,穿着条略长的黑长裤及一件白色背心。伊文·亨特儿(起跑发令者)按时发出起跑信号乒,我发现这回自己不再能称心如意了,因为里达尔紧跟在我后头,虽然我是第一个抵达终点者,但离他不过几寸距离。到决赛时情况就改变了,这回是里达尔最先抵达终点。我落后了一、二寸远,他的成绩是一○·四秒。

  另外一次八分之哩的赛跑,我的锐气再度大大受挫,因为这向来是我最拿手的项目。这次比赛,里达尔在起跑时就略占优势,同时很快的就超前两码之远。在我们跑到最后八十码时,我将距离拉近,二人仅一码之隔,到达终点时,我们大约隔了几寸远。这次他的成绩是二三·四秒,虽不算挺卓越,但在这略为上坡的草径上跑,外加微风的吹拂,或许这样的成绩已较预期的来得好。

  这次比赛后,我体会到一个事实:苏格兰运动场上已产生了一股新的威力。

  伊利克·里达尔,这个新鲜人的确是匹黑马,他开始展示无比的威力。在苏格兰的各项径赛中,仅仅二二○码这一项落败。

  他那天的成绩,使他成为爱丁堡大学的田径校队,预备参加苏格兰大学院校校际运动大会。这意味着他必须接受一些严格的训练,于是他被带到玻特和(Powderhall)去。此地以赛狗闻名,这也是他首次在碎煤渣铺成的跑道上练跑。每星期他需要到这里练习二、三回:练起跑、短跑,并从跑道的这一边跑到另一端,那儿有许多赛狗被绑在一起拉扯着,兴奋的狂吠着。

  在那个时候,运动训练对每个运动员而言,并非生活全部的重心,不像今日心有大志的运动员根本就把所有的时间、体力投诸其上。伊利克·里达尔有规律却不接受过度的训练,而那时亦极少有现今我们所熟知的那种教练。当他第一次到玻特和时,只见其他的运动员全垫着脚尖跳来跳去的,活像中踩在极烫的砖块上。同时还耸动肩膀做着运动,并做十码短距离冲刺,那模样让他倍感窘促。由于当时大学的运动先手们还不知道有专用的径赛服装,因此,每碰到冷天,他们总是尽可能留在选手席内,直到快轮到自己时才出现,并用外套遮住“齐膝的运动裤”下裸露着的小腿,希望藉此挡住些寒风。伊利克·里达尔在这种情形下很快的就学会了赛前暖身运动──在跑完一程后慢慢的停下来,这些都非常重要。

  在一九二一年,苏格兰大学校际运动大赛中,里达尔和恩尼斯·史斯华德在两项短跑中分获冠、亚军,这使得爱丁堡大学打了一场胜仗,成绩远超过格拉斯哥、阿伯丁及圣安德鲁斯各校。不久,伊利克在各处的径赛中连连夺魁。

  在一九二二年爱丁堡大学每年所举办的运动大会中,他获得三项短跑冠军:一百码顺风的赛跑,成绩一○·二秒,平运动会最佳记录。另外,二百二十码(非顺风)的成绩为二一·八秒,较苏格兰国内的记录仅低○·二秒。除此,尚有一更俱意义的事:他以五二·六秒的成绩首度赢得高年级组四四○码(四分之一哩)径赛的冠军。

  在一九二三年大学院校校际运动会中,他破了三项大会记录:以一○·一秒赢得了一○○码径赛冠军(他曾以一○·○秒的成绩平了苏格兰记录),以二一·六秒成绩在二二○码径赛中夺魁,这创下了苏格兰国内的记录。而他在四四○码径赛中所留下五○·二秒的记录,在各大学院校中一直保持到一九五七年。

  由于他经常破大会记录,总是从国内外的运动会带回各式各样的奖品。过不了多久,这些战利品常被偷,这开始令他贤慧的妈妈和妹妹感到头痛,她们必须找出合适的地方来放置这些东西。“每星期他总会带奖品回家,”他妹妹珍妮·苏美尔维利说道:“我们担心这些奖品,就将它们藏在床底下。”单单一九二一年第一季到一九二二年第一季之间获得的奖品,所有的奖杯不算,计有:一个银玫瑰碗,一个盛乳酪和饼干的盘子,一个三层的蛋糕架子,一个大钟,一组放在碟子里的茶具,一个水壶,鱼盆,一些银色刷子及梳子,六支掏茶叶小刀,一些切鱼用的刀子和叉子,另外又有六支掏茶叶小刀,一支花瓶,一皮革制的手提箱,一个旅行用时钟,一银色盛主菜的盘子,一盒餐具,还有一组金表。结果里达尔家的每一份子全都有金表可戴。他们为了这一大堆奖品,必须在座落于梅尔奇斯登,普雷斯匹的新家中找出个房间来安置。

  在电影“火战车”中,曾让观众留下一印象:伊利克的家人并不赞成他在运动上的发展,但事实恰好相反,他家人对这事从未有过任何反对的意见。“他赛跑中的点点滴滴都令我们感到兴奋,”他妹妹珍妮说道,电影中将她塑造成一个爱说教的角色,并提到她曾试着要伊利克更专注于他的信仰。对于这一点珍妮感到有些受伤害。“当时我只不过是个十几岁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罢了,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告诉伊利克该怎么做。”

  这当中,伊利克又获得了好几次橄榄球赛的胜利,在他的运动生涯中凭添凯绩。当他进大学的第二年,就开始在初级十五人球队中打四分之三中锋,他如疾风般的速度以及良好的判断力都给每个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刚开始打高级橄榄球队的第一季几个月里,曾参加两次国际预赛,因而显露出他独有的特色。在这两次比赛中,他以前学校里的伙伴雷斯里·葛瑞西,由于其压倒性的脚步以及闪避的功夫都已纯熟,真是称职的正锋,伊利克就打他外侧的左翼,第一次比赛后“苏格兰人”曾刊载一段具权威性的评论:“这场球赛由于葛瑞西(A.L.Gracie)和里达尔(E.H.Liddell)两人间无间的合作真是精彩,是场令人难以忘怀的球赛……这两人极可能成为苏格兰有史以来最快捷的双翼。”在第二次比赛后,“苏格兰人”更偏重于对伊利克·里达尔的评论:

  飞快的速度并非他唯一的专长:当他得分时,不只是回避一个,有时甚至是两个敌手,还必须发挥应变能力采取主动,他从来不扮演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他常表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直觉能力,总能够适时出现在右侧的位置,同时葛瑞西采取一些攻击策略时,不论带给他多大的不便,他都不曾显得惊惶,他更学会了自背后传球的技巧。在防守方面,他的表现一场比一场更精彩。

  预赛过后,选取“葛瑞西、里达尔为双翼”是必然的结果。在伊利克退出橄榄球队,专注于练跑之前,他们与外国球队比赛了七次,其中仅输了一场球(即一九二三上的卡尔塔卡杯球赛,在爱丁堡的因佛尔雷斯·普雷斯与英格兰的对抗赛)这是任何国际球员所引以为傲的──七次球赛,仅输了一场。然而就他成为国际橄榄球先近参加的这七次球赛而言,有些令人困惑不解──就是他在某些地方会出现一些瑕疵,这和他在学校里的情形挺类似的。仅管他有疾风般的速度

  有擒抱所必须有的勇气、并拥有出名的曲球技术,他在比赛中很少有真正“完美的表现”。因此“苏格兰人”对他的评语经常是在赞赏之外带有稍稍贬责之意。如:一九二二年对爱尔一战评论他说:“这场球赛中,他的表现的确可看出是个了不起的球员,但在整个球赛进行中,有时他竟像个没经验的球员,当他被逼到角落时,缺乏了临机应变能力。”在一九二三年与法国的对抗赛后,对他的评论是:“葛瑞西、里达尔双翼仍然和以前一样具流星般的迅捷;两人中里达尔更具威力,同时,他这次的攻击力似乎比往常更强。”一九二三年在卡尔迪福的阿姆斯公园对威尔斯一赛后,评论如下:“葛瑞西在四分之三线上显得非常的凌厉,他的搭挡里达尔在右翼的表现,也是一场比一场更精彩。他现在跑起来比去年更具决断力,同时表露出真正的勇气。如果不是有那么突出的对手守着他,他将更具威力。”

  在卡尔迪佛对威尔斯的一战,苏格兰以十一比八获胜,这是苏格半最著名的几次胜仗之一,也是自一八九○年以来,苏格兰首度胜了威尔斯,这对苏格兰而言着实是件大事。球赛结束后,四分之三的球员全被在球场上的对手威尔斯球员给抬了起来。

  他所参加的最后一次国际比赛,也就是卡尔卡塔杯对英之战,败给了英国队,这是一场极令人捻的球赛:“苏格兰队的四分之三线始终无机可乘。里达尔的表现真是无懈可击。虽然很难像在对抗爱尔兰时表现得那么出色,同时他的机会又很少,但他在跑时依旧有很好的判断力。”

  在橄榄球队里有许多人被称为“爱开快车的司机”,里达尔有时也仅被视为一个短跑健将,而不是个橄榄球员。然而,他对橄榄球的喜爱却远超过他感兴趣的其他运动项目。体育记者威廉·雷得(Willam A.Reid)曾下个精明的结论:“里达尔喜欢跑步,但他更爱橄榄球。虽然如此,他却是个天生的跑者,而非天生的橄榄球员,他勇气过人,擒抱技术极佳,然而”仅仅是个短跑选手“,他缺乏一个伟大橄榄球员所必须具备的物质、决窍以及技巧。”

  他的妹妹珍妮·苏美尔维利曾经略为坦护的为哥哥解释道:“因为很不幸的伊利克那时名气太大,因此,总是有人要攻击他、批评他。要不是有那么多的批评,他应该会有更好的机会。无论如何,他之所以放弃橄榄球,主要是因为他想集中精神练跑。”

  在伊利克的生活中,除了橄榄球、跑步及读书之外,这时出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原因是:有一天,他的朋友也是后来的传记作家汤姆森牧师(Rev. Dr. D. P. Thomson)邀请他到阿尔梅德尔的一个基督徒布道大会中宣讲,而阿尔梅德氽是苏格兰中部西洛希安的一个工业城。这布道会是苏格兰中部进行相当火热的运动之一。由“格拉斯哥学生布道联会”所筹划,这团体是在一年前成立的。联会指派汤姆森去邀请鼎鼎大名的运动员──伊利克·里达尔,到市镇应参加一个男士们的特别聚会,并对他们演讲。适时,罗伯特也加入这宗派的学生改革运动,他们相信伊利克此刻很可能已筹划到海外传福音的事工了。

  汤姆森终于来到爱丁堡(一路搭乘载货的便车而来的。)并且直驱罗伯特和伊利克所住的旅馆(因为他其余的家人都回中国去了。汤姆森直接向他提出邀请,伊利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答道:“好的──我愿意去。”

  这次在阿尔梅德尔的聚会,可说将伊利克·里达尔的一生划为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

  因为这是他首次在大众面前分开承认他的基督信仰,而这信仰在他往后的日子强烈的表露出来。在这之前,信仰对他而言一直是仅人的事。在学校里,他曾按时参加每个星期的查经班──这查经班是自由参加的──然而他在查经时却从不曾参与讨论。在十五岁时,他已经具备了领取圣餐的资格,于是他开始在学校帮助“改革运动联会”组织分队,并帮助“以斯灵敦医药福音机构”做些工作。他的信仰坚定但却从来不挂在嘴边,从孩提时代起,他就视其为天经地义的道理,父母亲这么教导,他就这样相信了。早在别人还不懂得思考问题的年纪,伊利克对于宇宙早就有他的看法,而且他对这看法从来不曾怀疑。

  从来没有人谈起伊利克·里达尔曾对信仰发生过怀疑。现代信徒在知识上吹毛求疵的问题,似乎从不曾搅扰过他。他的妻子佛罗伦斯认为:或许他曾有疑问,但他从来不说。她又谈道:他的求知欲极强,在这当中经常会碰到问题。至于怀疑?大致说来,她认为没有。“这是一种单纯的,属于个人特有的信心。”这是否就是孩童般单纯的信心?或许就是。也可能是存着孩童般单纯的心去了解真理,规避属世的智慧,由此表现出对一般知识无知的真智慧。要谈论伊利克·里达尔这种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生长于一个不平凡的宣教士家庭,承袭着极特殊的宗教传统;得天独厚的他,承继了相当卓越的品德,这是一般泛泛之辈望尘莫及的。

  他的信仰深植于正统神学的基础上,不只是将圣经当成最高智慧的结晶及警世故事的综合,更视它为人类真理、人类命运以及人与神之间关系的具体表现。

  在他的信仰中,谨守第七日为安息日,这个信条显得最为突出,也因为他决心守主日,逐很快的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像这一类的信条,早在他孩提时代就已深埋心底了。况且他始终不是那种多疑的人,他听了就接受。之后,以他那种完美主义者的个性付诸实行,直到他的信仰深入内心里,成为他人格中的一部份。以致于那些曾和他相处过的人,每忆及他,总是一而再的夸赞他,具有基督的馨香之气。

  他的信仰并非根植于知识,以形而上学理论不断与神摔角的那一种,而是将信仰彰显于生活中。这使得一些知性上的问题显得很没份量,同时不禁让人怀疑:这些问题真有这么重要吗?他以不同的方式显露出一种极特殊的宁静。举个例子:痛苦,他人的痛苦,常深深烦扰他;一九三○年代到一九四○年代,中国受到战争蹂躏时,他曾遭到最可怕的迫害,但他不曾以此做为他知识上的武器敌对神,也不曾绝望的枯坐,终日暝杨这末世的悲哀。他唯一所做的,就是将育苦转换为对别的人关爱。

  不论他是否对社会大人的翔至于所有知识份子、经验论者及神学倾向者所探究之神学理论,伊利克·里达尔这个人终究令你感到不可思议的。

  一九二三年四月六日伊早克在阿尔梅德尔布道会中的首度公开演讲成了他终身事奉神的开端。虽然那次仅七、七十人到场,但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伊利克·里达尔就是那种能影响他人的人。接着要尔梅德尔这首度的演说后──尤其在一九二四年奥林匹克运动会之后,他屡次在布道会中的公开演说,其受欢迎的程度真是盛况空前,群众蜂涌而至,争着听演说。当然,伊利克·里达尔在当时一九二○年代已是苏格兰闻名遐尔的超级巨星,名人总是吸引群众的,这和他的受欢迎不无关系。然而他吸引人并不仅因他是个扬名国内外的运动员而已──特别是在大从场合出现时,他总是显得很木讷。他生性文静,样子有点羞怯,说起话来挺单调的。因此,这广大的听众群自然不是受他流利出众的口才所吸引。他在修辞用语上并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然而无论他到何处,不管是在苏格兰或是中国,他总能吸引观众们全神贯注的听他说话,这实在令人注目。事实上,是他人格中那份真挚吸引观众们全神贯注的听他说话,这实在令人注目。事实上,是他人格中那份真挚吸引着群众,也是他信仰中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以及他纯真中所特有的务实本质,使得人们愿意近新他。

  伊利克·里达尔所谈的都是些平凡、普通的事,他从不卖弄辞藻──他总是谈当天他做了什么,以及他对这事及那事的看法。他告诉他们:耶稣能让他们有截然不同的明天。他也告诉他们:所谓的天国就是上帝住在他们心里,这就是产生信心的能力所在,他更举出简单的例子──他自己也因着这股力量才能跑得好。

  他的话总是触及一般群众的心弦,他能像对待朋友般的对每个人说话,使每位聆听都不但自觉重要,同时也获得相当的挑战。这也就是为什么每个忆及伊利克·里达尔,甚至连那些仅和他初浅交往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的原因。无论对方是中国苦力,是奥运会中的按摩师,是格拉斯哥落魄潦倒的人,是日本士兵,是崇拜他的女学生,还是个年仅十几岁想再次修好她曲棍球的孩子,或是医院中的护士长,或者是唠叨挑剔的同僚──伊利克对他们全露出同样的笑容。他好得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虽然如此,真实的事物还是存在的。

  他在运动竞赛中所表现的一切就是范例。那些忆及他的人,很少只谈他赛跑而不谈他的为人的。在一九二一年大学运动会时,他的第一号对手恩尼斯·史都华德曾这么写道:“他为人谦虚,是个最和蔼可亲的人。”

  现今爱丁堡大学的化学名誉教授尼尔·坎帕贝尔以前是运动俱乐部的一员,曾和伊利克竞赛过。他记得:有一回在四四○码的径赛中,伊利克竟然主动和他换跑道。那回尼尔·坎帕贝尔被分配在外侧跑道。当时,在国内举行的径赛,跑道并无交错分布──因此,每名跑者在听到枪声后,必定疯狂的争夺内跑道。伊利克·里达尔知道自己较有经验,因此欣然将内跑道让给这位与赛伙伴。坎帕贝尔教授这么写着:“全世界再找不到一个运动员比他对人们更具冲击力,即使将他描述成:‘最有名、最受欢迎,以及苏格兰有史以来最受爱戴的运动员。’都不为过。”

  从这时开始,谈及伊利克·里达尔的事迹,多是有关他在径赛跑道上,表现骑士精神的小故事。这些并非他偶尔对竞赛伙伴故作姿态,事实上,每述及这些小故事,大家总会提到他的好意。其中有这么一件事:他曾主动去找一个被所有与赛者冷落的黑人跑者谈话,并使对方加入谈话中。他经常会将过去在起跑前用来挖洞的铲子送给他的对手,同时在起跑前向他们一一挥手。因此,似乎没有一个人希望那个“里达尔以及他那没多大价值的铲子”从运动上消失。他这种骑士作风表现得相当自然,因此,身边的人也就自然的接受了。

  当时距一九二四年奥运会开赛的日期愈来愈近,对于那位短跑者将代表大不列颠参加世运的猜测层出不穷。而迟至一九二三年六月,伊利克·里达尔还不曾在伦敦的径赛跑道上出现过。至于他在苏格兰创下的短跑记录,并不是使他当选为拜会国家代表的有力后盾,这使得评选员有些犹疑。然而那年七月在伦敦史达姆福德桥所举办的AAA冠军争夺赛,他优异的表现使一切完全改观,伊利克跑起来时似有神助,他以二一·六秒的成绩获二二○码冠军;又以九·七秒的成绩刷新不列颠记录赢得了一○○码径赛冠军。这记录保持了三十五年之久(直到一九五八年彼得·雷得福才以九·六秒成绩创记录)──这成为不列颠运动记录中保留最久的一项记录。

  就算这一次尚无法使他当选奥运会国家代表的资格,但这次比赛一星期后,于斯多克·恩·特伦比赛中的表现,也能确立他先手代表的资格。那天是周末,伊利克代表苏格兰地区与英格兰及爱尔兰地区的选手们参加竞赛,他一人囊括了所有短跑的冠军──一○○码、二二○码及四四○码三项。由于他得到了这三项冠军,获得相当突出的成就;其中尤以四四○码的径赛更令人惊讶赞叹,这事还曾被记载在运动员的年报内。

  事情是这样的,当伊利克起跑后,突然被跑道上的草绊了一下,这时,来自英格兰的基利斯忽然闯入内跑道,伊利克被碰撞跌在跑道上。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心想可能已被取消资格。但是许多大会人员们,频向他作手势要他继续往前跑。当他起身再次向前奔并极力追赶其他对手时,观众们都入迷了。但此刻对手们已领先二十码以上,按常理他是绝不可能迎头赶上的。

  只见他奋力摇着双臂、紧握双拳在空气中摆动着,还将头向后仰得高高的,渐渐地他赶上那些领先者。慢慢地,他已进入第四名,尚落后基利斯十码之遥。在距离终点四十码入,他仍居第三名,眼看就将失败了。但就在那当儿,他发挥了超乎常人的能力奋力前奔。令人难以置信,他竟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人,领先了基利斯两码,成绩是五一·二秒。他在第一流的径赛场中起跑时落后了二十码──两秒钟──而竟然仍能获得胜利,这的确不可思议。当他抵终点时整个瘫软下去。这是最伟大的径赛之一,当他被抬出径赛场时,许多观众都起身涌向他。正如第二天的“苏格兰人”这么写道:“他在那么不利的情况下竟然仍能夺魁,这种表现近乎奇迹。许多径赛场上的老将,都一致认为伊利克获得这项四分之一哩径赛冠军,是三十五年来,甚至是运动史上罕见的一次径赛。”

  每个在场的人都认为,他那天赛跑时,好像有神帮助似的。事实上,以他那种姿势根本就不可能在径赛场上夺魁。他那种跑法让现代的教练们不敢领教。这和他当众演说的情形一样──乏善可陈。他旧日的对手恩尼斯·史都华德曾客气的指出:“伊利克赛跑时动作相当奇特,双臂高高的摆动着,膝盖也抬得相当高,而头则始终向后仰着。”

  说真的,他舞动着的双臂看起来还真像风车呢!他的姿势像在攻击空气,攫取空气,又像以拳击打空气。他的下巴高高抬着,头整个向后仰,似乎正凝视着辽阔的天空,同时在他跑动时身体还会微微晃着。但就因为这种特殊的跑姿,使得他赢过世界上其他的好手,屡次首先抵达终点。在他跑动时脸上显得愉悦!当他将头高高向后仰时,脸上露出的是狂喜的神色。观众们对伊利克·里达尔尽全力在径赛场上奔驰的神情,永难忘怀。

  在“火战车”这部片子里,饰演伊利克·里达尔这个角色的艾恩·查理森,对于伊利克采取这种跑姿有所领悟。他说:“我必须先学会一般的跑法,然后才学里达尔的跑法。在学习他的跑姿中,最难的一点就是他的头总是向后仰,当我照着这种姿态跑时,根本就弄不清自己究竟该往那里跑,不是偏离跑道,就是撞着其他跑者。”

  “在电影开拍五、六天以后,我突然领悟到他跑的时候为何采取这种姿势。在戏剧学校时,我们常做一种‘信赖训练’,当你极尽所能的朝着一面墙跑时,你要相信有人会适时阻挡你,或者当你从钢琴上掉下来时,要相信有人会在下头接住你。”

  “我忽然明白──伊利克赛跑时,一定也抱着那种心情。他跑的时候一定高仰着头,同时坚信自己一定能跑抵终点。他凭着信心奔跑,他甚至不去注意他将跑向何处。因此,我能看出一路上信心是如何增添,这给他许多额外的动力。他完全放松自己,让自己往前直跑。”

  当伊利克高仰着头,张开他的口,并扬起他的下颚时,也正是他产生某种特别动力的时刻。在格拉斯哥的哈姆帕登公园所举行的一次运动锦标赛中,一位在声的观众引述:那时,戴着礼帽站在他身旁的格拉斯韦恩说,看来这次里达尔要赢可难了。这时,已是四四○码径赛中最后一圈的赛程,而里达尔起跑总比别人慢──因此落后四十码。

  “他的头还没向后仰呢!”这是最简洁的回答。因此,诚如这位观众所说的,当里达尔开始后仰起头,速度就加快了,终于以二十码的距离超着了他的对手们,获得冠军。

  当他将头后仰时,究竟从那里获得那股特殊的动力,真叫人费解。他妹妹曾说出一件往事:有一回,有人问他跑四四○码获胜的密决何在?他说道:“在前半赛程我以我最快速度向前跑,后半赛程,我靠着上帝的力量跑得比前面更快。”

  昔日一位泰尼赛德的船上工程师鲍伯·奈特曾将伊利克一次具代表性的记载了下来。原来有一回他的船在中国停泊,有一个机会经由别人介绍和伊利克见面。这人介绍伊利克是位有名的运动员,提到许多次眼看伊利克就要落败了,突然间速度猛然加快终而获胜。当时,所有在场的宾客以及全体的船员听了这位介绍人的话,全等着伊利克告诉他们:每次他在那种紧急的状况下是如何向神祷告,或如何呼求;反正一定会说些虔敬的话就是了。然而,据鲍伯·奈特所写的:“他露出惯有的宁静笑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然后说道:‘情形是这样的,我向来不喜欢被打败。’”

  这和前次伊拉克对他的跑步伙伴们所说的话是一样的。那天,他和这些伙伴们外出溜达,这时一辆公司的汽车从旁驶过,车里的人不断嚷嚷向他们提出挑战。结果后来只有伊利克一人有足够的精力一鼓作气跑上山顶。他先是追在汽车后头跑,到达山顶时,他已超在车子前头了。当其他伙伴们也赶上来时,他对他们说道:“我不喜欢被打败。”

  伊利克·里达尔不喜欢被打败。这也就是他跑的时候为何咬紧牙根,不客气相让,并决心将身子伸展到极限,以及当他抵达终点线时,仍能咬着牙站起来的原因。但这一切关非艾恩·查理森从他的跑姿中所发现的特点,在某种意义上,他发现伊利克是靠着信心奔跑,信心需要信靠者注入某些特质。

  汤姆森博士持一项看法:就是自从伊利克在阿尔梅德尔,公开承认他的信仰后的三个月里,伊利克跑得比以前出色,而且他的短跑成绩也比以往进步得多。

  伊我不喜欢被击败,但他却也没有非胜不可的强烈欲望。他并不想证明什么,像成为一个巨星,或是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等。他酷爱跑步,从这当中他得到狂喜,他的身体、心智、灵魂在这种时刻全和跑步结合在一起。因此,一旦他精神上获得释放,他自然会后仰着头,同时从他的肺部及双腿重新涌出一股力量。

  进化论了在现今运动严格化训练的环境下是否仍能那么出色,至少他的饮食就会让现代的教练听来胆颤。伊利克在爱丁堡医药福音机构时和十二、三人同住,他们分配到什么食物,他就吃什么。每次在跑步的当天,他总试着避免吃不易消化的东西,但这并不是容易做得到的。

  “一次,在我比赛那天,我吃了个李子布丁,”他继续说道:“结果的成绩是我在苏格兰地区跑‘四分之一哩’自己的成绩里第二快的一次。”

  无论他在出赛前吃些什么,总之伊利克已正式成为一九二四年,在巴黎举行的奥运会代表中的一员。他将出赛一○○米短跑,这向来是他拿手的项目,同时他也是不列颠百米短跑的冠军,另外还有二○○米短跑。事实上,一○○米短跑向来是各项竞赛之宝,伊利克盼望能赢得这项冠军。

  赛程表终于排出来了。百米预赛将在星期日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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